第二日,望舒比往日起的晚了些,看著躺在她身邊甜甜睡著的李菀青,望舒無奈的笑了笑。這小姑娘昨晚在她房中賴了許久也不走,最後困得都趴在桌案上了,她好心提了一句“困了就早些休息”,意思是讓她早些回房睡覺,結果這小姑娘直接站起來,跑到她床上睡了起來。那絲滑的動作看的望舒眼睛都瞪大了! 不過,從那一係列“倦鳥歸巢”的動作,望舒也想明白了,這間房應該原本就是李菀青的。因為她的身份,李家將後院最好的房間騰了出來,所以被占了臥房的李菀青,才會從一開始就對望舒有種天然的抵觸情緒,畢竟,她一來,她的地位就直接下降了,這事兒放在誰身上都不會開心吧。 望舒將李菀青露在外麵的手臂輕輕放回了被子裡,才小心翼翼的坐了起來,還沖著進來的晴雨做了個“噓”的手勢。輕輕的穿好外衣,躡手躡腳的走出了臥房。 晴雨笑著捧了杯熱茶遞過來:“三娘對菀青娘子,倒有些像往日裡對阿實的姿態呢!” 望舒笑了笑:“她心思其實簡單的很,你別說,某些方麵和阿實還是挺像的。也不知道我走後,阿實會不會想我!” 晴雨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怎麼會不想呢!阿實可是最依賴您了呢!” 望舒嘆了口氣,將想念的思緒從腦海中揮去。推開門往外走:“走吧,隨我去前院請安,順便問問我的課程從何日開始。” 晴雨一邊點頭一邊提醒望舒:“今日可不行。您別忘了菀青娘子昨日說,今日要請那楊家娘子來家裡做客呢!” 望舒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忘。 李善道和郭氏早就起了,此時已經坐在正廳聊起了家常,看見望舒來了,笑著說道:“昨日玩了一天肯定累了,今日怎麼不多歇歇呢!” 望舒笑著行了禮後,坐在邊上看著兩人說道:“今日已經比平時晚起了半個時辰了。況且,堂兄們昨日也是累了一天呢,今日還不是早早就起了去讀書了!” 郭氏驚訝的看著望舒:“你平日卯時正就起了?” 望舒點了點頭:“是啊,卯時四刻我就要跟著二師傅讀書了。” 郭氏感慨極了,滿眼心疼的說:“日日如此嗎?” 望舒笑著搖了搖頭:“我也有假期的!畢竟二師父也要休沐啊。” 李善道看著驚訝的妻子,笑著捋了捋胡須:“守拙和仲愷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嘛!” “那怎麼一樣!”郭氏不贊同的看了眼丈夫,“他們是男兒郎,自該嚴格些!可望舒是嬌滴滴的小娘子啊!菀青什麼時候卯時起過床?”說完又看向望舒溫柔的說道,“以後多睡會兒,讀書什麼的不著急。” 望舒低頭笑了笑,感受到郭氏的一片慈母心,耐心的解釋道:“伯母,望舒不覺得辛苦,我自小就覺少,也沒覺得累,到時辰自己就醒了,您不用擔心我的。” 郭氏長長嘆了口氣,心裡卻更堅定了以後一點要照顧好望舒的決心。這樣懂事的小女娘,可是太讓人心疼了,而且她本身還是個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命格,更是讓人多心疼了幾分。 “伯父,我今日也想問問您,我的課程從何時開始呢?”望舒看著李善道問。 李善道點了點頭:“你兄長們不是還要在廬山玩幾日嘛,你這些時候可以多陪陪他們,等他們離開這裡後,我們再開始上課也不遲。” 望舒點頭應道:“多謝伯父考慮周全。” 從正廳出來時,正好遇到李從嘉和李從度,兩人正商量著要去找她。 “我們今日想去秀峰看看,你去不?” “秀峰?是那個‘飛流直下三千尺’的誕生地嗎?”望舒可是最喜歡李太白了。 李從度點了點頭:“沒錯,走吧。” 望舒猶豫了下,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了:“我不去了,今日菀青妹妹約了楊家大娘,說要介紹我倆認識。” 李從度看著李從嘉說:“要不我們明日等望舒閑時再去?” 李從嘉有些為難:“可我們後日就要走了,我明兒還想去看看五老峰的其它幾峰呢!望舒,你以後再見那個楊家大娘吧!” 望舒笑著將兩人往門口推去:“好啦,別為難了,你們自己去玩吧!我以後去廬山瀑布的機會可多著呢。今日的事兒菀青妹妹既已安排好了,我怎好撇下了她去!” 將兩人推出去後,望舒笑著揮了揮手,囑咐二人要小心山路,才帶著晴雨往回走。 看著朦朦朧朧剛睜開眼睛的李菀青,望舒笑著遞給她一條熱帕子:“小懶貓,快起床了!不是說了要請你楊家姊姊來做客嗎?太晚了可不好。” “呀!”李菀青聽到望舒的話才清醒過來,紅著臉解釋道,“阿姊,我忘記這裡是你的臥房了,昨日沒有打擾你休息吧?” 望舒笑著搖了搖頭:“並沒有,這床大,而且你睡覺也挺老實的。” 李菀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將臉埋進了熱帕子中。 等李菀青一切收拾妥當,才蹦蹦跳跳的出了門,臨走時還不忘沖著望舒喊道:“阿姊,我很快回來,等我哦!” 望舒看著她的背影,笑著吩咐晴雨:“還是煮一壺桂花茶吧,我看她挺喜歡的。還有,將我們從京中帶來的點心也取出來些,不要太甜的,配桂花茶,還是要清淡爽口的才好。” 晴雨笑著應了聲,將望舒吩咐的東西都備好了:“三娘,這些放在屋子裡,還是院子中?” 望舒考慮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推開了榻邊的窗:“就備在那邊吧。” 李菀青將楊家姑娘請過來時,卻不見望舒人影,正疑惑間,晴雨笑著走了過來:“菀青娘子,我家娘子在後麵園中等著二位呢。” “後園?”李菀青點了點頭,拉著楊嘉卉朝後麵繞了過去。 隨著望舒的身影映入眼簾,李菀青和楊嘉卉的眼神都不由的多了些驚艷之色。 望舒今日正巧穿了一件紅色的團花束裙,配上綠色的窄袖對襟衫,又坐在綠葉紅花的山茶樹下盈盈淺笑,姿態隨意中又透著優雅,竟像是落入凡塵的茶花仙子一般,讓人挪不開眼。 直到望舒看見兩人,沖著她們招了招手,兩人才好像忽然反應了過來,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艷之色,才笑著朝她走了過去。 “阿姊,你今日真好看!”李菀青挨著望舒坐下,立時拉著她的手說道。 望舒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還沒喝桂花茶呢,嘴就這麼甜了!” “我是說真的!”李菀青看她不在意,立刻看著對麵的楊嘉卉說道,“不信你問嘉卉姊姊。” 楊嘉卉微笑點頭:“剛才和菀青妹妹進來時,還以為是誤入了天宮瑤池仙境呢!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這詩用在妹妹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望舒低頭一笑:“姊姊真是折煞我了,姊姊才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呢!” 楊嘉卉落落大方的一笑:“我叫楊嘉卉,妹妹的閨名是望舒?” 望舒點頭回了一禮:“嘉卉姊姊,望舒這廂有禮了。” 看兩人彼此間有來有往的,李菀青心中也高興,畢竟都是自己喜歡的阿姊,彼此能互相聊得來肯定是好事。 待知曉楊嘉卉平日裡也喜歡彈琴後,望舒驚喜極了,忙讓晴雨將自己的琴拿了過來。 “我家中的兩個姊姊都獨愛琵琶,嘉卉姊姊還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和我一樣喜歡琴的女娘呢!” 楊嘉卉笑著說道:“琵琶的音色如泉水共鳴,可以熱鬧也可以淒美。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世人多情,自然喜歡琵琶多一些。不過,我還是更愛琴,琴之聲色低沉渾厚、疏朗大氣,雖然節奏慢一些,卻也顯得更為厚重且餘韻悠長。” “姊姊真是我的知音!”望舒笑著接過晴雨取來的琴,放在了楊嘉卉的麵前。 楊嘉卉在看到琴的瞬間,眼睛就亮了許多,手指輕輕拂過琴身,像是麵對著最為珍愛之物一般,片刻後,激動的看向了望舒:“這是,大聖遺音?” 望舒笑著點了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的姿態。 楊嘉卉也不推辭,靜了靜心,掩下胸中的激動洶湧,手指輕輕撥弄間,一曲《高山流水》即從指尖傾瀉而出。 望舒從四歲時就開始跟著李家明學琴,自然聽得出,楊嘉卉彈的雖說不上極好,卻是傾注了滿滿的感情的。猶記得自己初學時,因為過於在意指法和技巧,被李家明冷著臉教訓過:琴者,情也。若隻在意技巧而忽略了感情,那再好的曲子也是空洞乏味的。 就如楊嘉卉一樣,充沛的情感,好似賦予了琴曲以靈魂一般,讓人很容易就忽略她指法上的些許欠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曲終了,楊嘉卉戀戀不舍的撫摸著琴身,半晌後,才抬起頭看向望舒,笑著說道:“彈的不好,讓妹妹見笑了。不過這曲《高山流水》還是想送給妹妹。” 望舒微笑搖頭:“姊姊彈的很好。我二師父說過,若是沒了感情,再好的曲子也是空洞的。姊姊的曲子裡,我能聽的出來,它是活的。” 楊嘉卉眼睛含笑,對著望舒點了點頭。 李菀青見兩人越來越默契,忙在一旁插嘴道:“嘉卉姊姊彈的很好聽呀,阿姊,你也彈一首吧,我想聽!” 看楊嘉卉也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望舒點了點頭,將琴轉了個方向,纖白的手指輕撫而上,清亮綿遠的恬淡之聲驟然響起。李菀青和楊嘉卉好似看到了春回大地,冰雪初融,陽光灑落間,滿山的百花悄然綻放,彩蝶飛舞,百鳥齊鳴…… 素手撥弦,天籟之音繞指間。 手停音止,隻嘆空餘風拂麵。 一曲清心,亦傾心。 良久後,楊嘉卉才長舒了口氣:“妹妹彈的這是什麼曲子?” 望舒笑了笑:“隨心而彈罷了,稱不上什麼曲子。” 李菀青眨著眼睛,看著望舒嘆了一大口氣:“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父親那麼喜歡阿姊了!我和阿姊不過相差了幾個月而已,可是這人和人的差別,也太大了吧!”說完向後一仰,百無聊賴的躺倒在柔軟的草地之上,看著樹上耀眼奪目的紅色山茶花,又看了看望舒。 “阿姊!這花,真配你!”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倒是引得一旁的楊嘉卉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