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夕陽西下,遠處有道身影正在由遠及近,徐非朝著影子大喊:“爸爸,我想吃魚!”就算看不清臉,她也知道那是爸爸。 一想到自家爸爸隻有糖醋魚這道菜拿的出手,徐非有些尷尬地說:“我爸爸隻有魚做出來可以吃。” 爸爸和伯伯的廚藝一直隻是勉強能吃,因禍得福,這些年倒是養成了她不挑食的好習慣。 爸爸白了一眼徐非,沒接她的話茬,轉頭對著李珩問道:“小珩,吃不吃魚?” 李珩看了一眼身邊滿臉不爽的小女孩,不禁笑了起來:“我也喜歡吃魚。” “我最喜歡吃的菜就是糖醋魚了。”徐非向來好哄,聞言轉頭沖著李珩笑了起來。 多年以後,她才明白,自己不是多麼喜歡吃糖醋魚,隻是因為那是爸爸做的。 話音剛落,爸爸親昵地摸了摸徐非的小腦袋,隨即放下工具,轉身走進廚房,準備大展廚藝。那個年代,炎熱的夏夜,沒有空調,人們喜歡在院子裡鋪上涼席,迎著清爽的晚風,伴著滿天星辰入睡。 徐非家的院子裡有棵很多年的梨花樹,此時爸爸已經在樹下支起了蚊帳,鋪上了涼席,三個人正在裡麵欣賞滿天的星辰。 “李珩,你媽媽什麼時候過來接你?”徐非正津津有味吃著李珩帶來的零食,“沒事,如果有事耽擱了,你就在我家住,別擔心。” 李珩好像一點都不著急:“他們工作很忙,應該會晚一點。”反而很愜意地欣賞著天空的美景。 徐非吃完東西,擦了擦嘴,直接躺了下來:“你在看什麼呢?”她發現天上的星河美麗得讓人挪不開眼。 李珩沒有立即回答,片刻之後,一道直擊靈魂的聲音飄了過來:“徐非,你的理想是什麼呢?” 此刻誰也不知道,徐非用了一生的時間去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徐非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一陣沉默之後,李珩的眼神逐漸黯淡了下來:“其實我的理想是天文學……但是我家裡人肯定不會支持。” “人生短暫,如果不去努力爭取,以後肯定會後悔的。”爸爸拿來一張薄毯,輕輕鋪開,蓋在徐非和李珩的肚子上:“要相信自己!” “是的,要相信自己!”徐非跟著爸爸的話,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這一句話,她想去相信信仰的力量,愛情如此,理想也是如此。 她的爸爸就是勇敢無畏的人,哪怕被人指指點點,爸爸一直都是無所畏懼,真正內心強大的人向內自給自足,並不需要向外渴求心理安慰。 話音剛落,徐非不禁皺了皺眉,有些失落地說:“爸爸,我好像沒理想。”自己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聞言,爸爸和李珩都不禁笑了出來,爸爸回了一句:“那就以後再想。” 徐非向來知道怎麼打破尷尬,活躍氣氛,幽默自嘲總是百試不爽。 “你先好好溝通,我相信他們會明白的,不行再說。”爸爸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眼前的少年也才十幾歲,但他單薄的身軀卻隱約有種韌勁,讓人無法忽視。 李珩鬆了口氣,頓時有些羨慕徐非,原來她是如此幸福。 話音剛落,天空好像劃過去了一道流星,徐非一下子跳起來:“趕緊許願!聽說對著流星許願,願望一定可以實現。”她轉頭朝著他笑了起來,笑得那樣明媚,那樣充滿生機。 原來清冷的月亮也能擁有如此燦爛的笑容,來到這裡,他才發現,她不是清冷的月亮,原來是明媚的太陽。 與此同時,爸爸望著他們若有所思起來,那種眼神仿佛透過他們在看自己,不禁喃喃自語:“我自己都還沒活明白呢?有時候,好像什麼都想要,有時候,好像什麼都不想要了。” 人們總是在擁有簡簡單單的幸福的時候卻感受不到它的珍貴,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夏夜微涼的晚風,婆娑的樹影,璀璨的星河,浩瀚的天空,共同交織成了徐非記憶中最美好的畫麵。 不久,遠處的一束光劃破了天際,他的媽媽終於來了,李珩睡得很香,爸爸輕輕把他抱進車裡。漂亮阿姨連連道謝,她說,因為他們工作發生變動,需要去到其他城市發展,李珩和爺爺感情深,不想離開老家,因為這事,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個好覺了。 “阿姨,他會想明白的,別太著急。”徐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來這句話,她和李珩明明認識不久,卻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 於是汽車疾馳而去,徐非心裡隱隱覺得這應該是和李珩的最後一次見麵了,她朝著小汽車的方向輕輕揮舞著手,就當是告別了。 李珩就像徐非童年天空裡滑過的一顆流星,既短暫又難忘。理想是什麼呢?徐非從來沒有深究過此類問題的答案,因為她不想心中泛起不切實際的漣漪。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爸爸和伯伯已經上了歲數,他們頭上肉眼可見的白發日益催化了徐非的成熟懂事,可能因為她本身就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她總覺得他們陪伴自己的時間好像不多了,所以隻能格外珍惜。 無論是科學家也好,醫生,老師也罷,如果要離開家,她就不敢去想,對她來說,比理想更重要的是親人,誰叫她就是這樣“沒出息”的人呢。 小學階段最後一個暑假,她過得很開心,每天都在外麵玩到天黑才肯回家。 村子有戶人家,在九月最熱的時候,迎來了房子的竣工。按照當地的習俗,主人家得擺宴席,俗稱“上梁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徐非記得那天來了很多很多的人,賓客如雲,觥籌交錯。 一般村裡這種場麵,爸爸常會包攬後勤,忙上忙下。於是爸爸把她托付給了一個阿姨:“這位是林阿姨。幫我照看一會,麻煩你了。” 徐非險些看愣了神,眼前這位阿姨雖然上了年紀,依然風姿不減。 她們呆在屋裡,徐非在屋子裡聽著外麵孩子們嬉笑打罵的聲音,有些坐不住了,不過她還是安分地和這個陌生的阿姨一起坐在臥室裡看電視,林阿姨滿臉笑意地看著徐非,時不時摸摸她的臉,嘴上連連誇贊好看。 可能是因為從小到大沒被人誇過,所以徐非總是有些自卑,她不敢相信那些好的詞真的是形容自己的。 徐非正如坐針氈的時候,忽然傳來了一陣優美的樂聲,此時的她還不認識樂器,隻覺得這個聲音很好聽,不自覺被樂聲吸引,於是慢慢站了起來。 林阿姨看到她的反應,臉上的笑容更甚,一臉自信地問:“怎麼樣?好聽嗎?” 徐非情不自禁地點點頭,她隻在電視上聽過這種樂聲,難道是鋼琴嗎?她忍不住尷尬地笑了笑,原來隻有自己家是真窮。 聽見樂聲有些斷斷續續,林阿姨拉著徐非來到了後院。這裡安安靜靜,與前院形成了鮮明對比。 “練琴需要安靜,所以我們就在後院蓋了琴室。”林阿姨轉頭微微一笑,“你的表情告訴我,這錢果然沒有白花。” 她說,他們一家早就在城裡定居了,因為老屋荒廢多年,已經衰敗不堪,所以回來整修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