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廣西的婚禮上,裡白故意把自己灌醉了,他忽然不理解自己了。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要和眼前這個女子成家,是自己需要一個女人證明自己性取向正常,組建自己的小家庭證明自己有能力,或者說證明自己也是有人要的男人,或者是純粹證明自己就是個正常的普通人。他說不上來。 當年在大學,他談過同班的女生,兩人畢業後一起到了深圳,同居三年,對方被人撬走了他好像也沒有那麼難過。不像今天這樣,他是結婚,又像是分手,和一個從未來過他現實生活裡的女子分手,和一個曾經想過以後要生一對孩子的女子分手。此時他感覺對不起眼前這個女子,這個合法的妻子。他又感覺對不起自己,不知道為什麼要因為自己年過三十所以趕緊結婚。 他把自己灌得醉醺醺,兄弟們來鬧洞房時,他已經醉得動不了了,大家都以為他是高興過頭了,都取笑他。 有人起哄:“裡白,你老婆叫啥名字還記得嗎?” 他想了半天,恍惚間似乎看見了旁邊坐的是紫菀“嗯,紫......”話沒有說完睡著了。 說說他的妻子吧,她叫鐘紫伊,當初也是因為這個紫字讓他在公司和其他公司聯誼活動裡看上她,試著和她聊。她高中肄業,是電子廠的員工。比他小三歲,思想上是比較大膽的。當時兩人聊得不錯,互留了微信。第二天她就敢到他們公司外等他下班,主動表白。可能是太寂寞了,當天兩人就住一起了。他想著這麼大膽開放的女子想來以後要分手也是不難,不會死纏爛打。 說到死纏爛打,他隻見識過紫菀的。當時他是享受她的死纏爛打的,差點就投降了。心裡麵氣她太作太任性,可自己孩子喜歡她表現出來的孩子氣,孩子氣藏著一絲絲自卑。他那時候想著換工作,需要好好準備,也想紫菀能靜下心好好考試不留遺憾,所以一直忍著不搭理她。他一直在麵試南京無錫杭州寧波的公司,就為了能給她一個大驚喜。 是呀,他們互相給對方大驚喜。他終於來到她最愛的城市,而她卻在300公裡外的南京嫁做人婦了。他不敢指望她脫下婚紗奔向他,他希望她幸福。兩年來,他心底裡深藏的黑暗精靈又在期盼她過得不好,比如她老公出軌,她發現了,她向他訴苦,然後他安慰她,勸她離婚,他娶她。又或者對方是家暴男、三觀不和、婆媳關係緊張、紫菀不孕等等這些可以影響婚姻的因素,他都可以開導她,她重新回到他身邊。他真的不嫌棄她的過往,盡管她帶著孩子來找他,他也願意接納她,因為他是真的愛她。 那次在火車上,他以為她就在他前麵坐著,一直在關注她的舉動,望著她的隨意盤的發髻。她隻有一次從那頭走來,卻一直側著走,手還擋住臉,他本來就是偷窺,這樣一來啥也看不清。他偶爾通過椅子縫隙看,每次隻能看到那嬰兒的臉蛋。可是她說話的語氣語調真的好熟悉,特別是她發“的”音的那一剎那,他幾乎確定就是一個人。當他打聽她在哪裡的時候,她又在江蘇。他感覺他是瘋了,為什麼會如此忘不了她,為什麼自己不願意死心,各自安好。就在昨天,他還想和她舊情復燃,可惜她心似鐵不給他機會。或許她真的嫁得很好,對方對她很好吧,所以她不需要向任何人訴苦。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愛不愛就要負責任往前走。 就是這個看似好脫手的女子,從認識他到嫁給他隻花了一百天。她敢大膽曬他,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大膽在要和他的家長視屏,大膽帶他回去見她的家人。他一直被他帶著走,不需要帶腦子,隻要跟著她的節奏就行。她大膽示愛,大膽說要給他生一堆孩子,以後孩子家裡的事都是她來忙,他隻要享受她的愛就行。每次他想坦白自己沒有那麼愛她甚至不是很喜歡的時候,都被她的主動示好擊敗,反復多次沒有說出口。 想當年他和紫菀說到以後生孩子的事,她說:“萬一我不能生孩子,你會不會和我離婚?”“嗯,如果真的像你說的我們能有兩個孩子,那你帶哦,你不帶我可不生。”這樣比較起來,鐘紫伊確實是適合結婚的對象,他喜歡家裡乾乾凈凈整整齊齊。至少這個女人以後能讓他在家裡是輕鬆省心的。 就在去湖南接親的路上,他們因為習俗還有見麵禮、紅包這些事在微信裡鬧翻了,他有了返回的念頭。她主動搬了救兵,讓兩邊的親戚幫她說了好話。他隻能去到酒店就趕緊找銀行取錢,按計劃接親。她真的很會來事,能把婆家親戚都擺弄好的人情商肯定不簡單。如果放在紅樓夢裡,她不是王熙鳳薛寶釵級別也得是襲人這類的。而紫菀應該像林黛玉和史湘雲的綜合體。 裡白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幾點,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房裡的電視在放著,他口渴想喝水,掙紮了好久,坐起來。看著梳妝臺前的妻子,他說:“我想喝水。你能幫我倒點水來嗎?” 她放下取下來的假睫毛說:“自己倒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新婚夜喝得跟死了一樣,一點情趣沒有。” 裡白知道自己不對,隻好起來喝水,再洗漱完回到房間裡,妻子這時卸了妝坐在床上。他向她道歉,發誓說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其實他很久很久沒有喝酒了,上一次喝醉還是在深圳的時候部門的團建活動裡喝醉了,紫菀擔心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打電話問他起床了沒有,生怕他夜裡出事也沒有人知道。所以他當時告訴她,以後戒酒了。這些年他真的沒有喝酒,所有人問他他都說女朋友不讓喝。自從在湖南被灌酒之後,他突然想讓自己大醉一場。 妻子聽著他的誓言,波瀾不驚地說:“你喝不喝酒我不在乎,但是你在洞房夜喝醉就是故意冷落我,我知道你沒有那麼愛我,不過是想找個免費的保姆和性對象罷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們這是千年的狐貍遇見萬年的妖,誰也別算計誰。” 裡白頓時語塞,好像她說得沒有錯。她躺下了,臉沉著。為了緩和氣氛,他主動抱著她,撫摸她,叫她別生氣,自己知錯了。還能怎麼樣,結婚了,隻能咬牙往前走。她轉過身,主動索要。男人的下半身往往是和心分離的,他抱緊她腦子裡心裡想的卻是紫菀的已經模糊的身影。末了,他流下眼淚,怕對方恥笑,他隻能含情脈脈地說:“我們能不能不要吵架,好好過。” “可以,隻要你真心對我好。不能想著別的女人。還有以後生了孩子,我可不要乾家務,你來乾好不好?” 為了不讓她鬧,在這新婚夜裡,她提出的所有不平等條約他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