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清淩淩的水杏眼就那樣一直看著他,也不說話。 還說什麼呢? 齊勝便有些尷尬。 他不是這個意思,也沒想到會這樣。 高大的少年便沖著程木槿撓撓頭,咧著嘴道歉:“對不住,程姐姐。” 木槿微微點頭,還是一句話也沒說,轉回頭去。 齊勝隻覺得自己更加不知該怎麼辦。 他便不好再站著了,而是向左向右來回轉著,還跑到不遠處的那個老頭兒那裡看了看,發現他也賣的是燒餅,隻不過是兩文錢一個罷了。 因老頭兒一直警惕地盯著他瞧,他本想搭訕兩句,解解悶兒,就也不好意思了,隻得又轉身踅回來。 又過了一陣子,一對護兵護衛著一頂大青布圍轎走過來。 轎子停下,轎邊的仆從快步跑過來,剛來到近前,便問:“程娘子,你怎麼樣了?聽說你家裡遭了賊,可傷著了?” 齊勝一怔:這是誰? 這邊就聽程娘子說:“沒傷著,多謝您。” 那個仆從便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從荷包裡拿出五個銅板遞過來,買了一個燒餅。 趁著拿燒餅的功夫,他又看到了站在一邊的齊勝,便一個勁兒地盯著他看。 齊勝因剛剛自己嚇跑了幾個客人,攪擾了程姐姐的生意,這次他的目光便沒有那麼嚇人,又看這個仆從眼睛珠子也還算老實沒有亂打量,便沖著他點了點頭。 仆役也沖著他點頭,滿眼的好奇。 這時燒餅遞過來。 仆役接過去,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一句:“程娘子找個幫手也是好的,這樣的活兒你乾起來太吃力。” 程木槿看看他,輕輕‘嗯’了一聲當作回答。 那個仆役就又瞭了一眼齊勝,這才轉身離去。 看著大青布圍轎漸漸遠去,齊勝便納悶問道:“程姐姐,這是誰?” 既叫得出程姐姐的姓氏,應該是老熟客了吧? 程木槿筆筆直直地站著,聞言停頓片刻,才輕聲回道:“是永寧侯府的人,常客。” 郝婆子生前曾跟外孫女提起過這個人,說是自從有了他,自己的生意好多了。 想到這裡,木槿眼睛裡便露出一絲笑來:確實是好人。有了他,自己的生意也才能做下去呢。 齊勝聽到是永寧侯便有些咋舌。鄭修的大名那是家喻戶曉的,京裡沒有人不知道,當今聖上對他信重有加,那是周武朝數得著的名門貴胄,聖眷正隆。 隻是…… 齊勝摸著下巴頦尋思了半晌,便問:“程姐姐你說,這次州衙這樣賣力,是不是跟他老人家有關哪?” 程木槿筆直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扭過頭來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 齊勝一看就猜到她也不知這其中的關竅,便把自己去州衙後發生的事情仔細講了一遍,最後道:“官差的意思是上麵有人關照了。” 話說到這兒,他就看著程木槿。 程木槿垂下長長的眼睫毛,思忖了片刻,抬起頭來看著他道:“你說的有道理。” 今天這個小仆役一上來就問自己有沒有事,還知道自己的姓氏,顯然是清楚知道自己家裡的事的,若說是他知會過衙門裡的人,也說得通。 想到這裡,程木槿便心裡嘆息:若是這樣,自己便是欠了人情了。 齊勝看程姐姐再沒有說話的意思,便也不再問。他心裡也是自有主意:是不是明日問過便知,若不是最好,若是,自己就要還這個人情。 這時街上的車轎已然走乾凈了,程木瑾便開始收拾東西要回去。 齊勝好奇,問她:“程姐姐每日都是這樣早回去?” 他看到雖然沒有了上早朝的官員,可是行人卻漸漸多起來,亦有許多買早點的,這時本應該多賣一些才是。 程木槿‘嗯’了一聲,道:“每日賣二十個,隻做官員的生意。” 說罷便伸手去推獨輪車。 齊勝聞言隻是一怔,便連忙上手搶過來推著往回走,心裡卻在合計:為何隻賣二十個?賣多了不是多掙錢嗎? 他又回頭看看那一邊,不遠處的老頭兒正滿臉笑褶子地賣得正歡。 齊勝心裡猛然間亮光一閃,一下子便明白了程姐姐的意思。 那個老頭兒賣兩文錢,程姐姐賣五文錢。他仔細看過了,燒餅是差不多的,程姐姐為何賣這麼貴? 是因為賣給官員們嗎? 齊勝讀書不行,腦子卻靈得很,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關竅。 他便笑嘻嘻地回頭對程木槿說:“程姐姐好聰慧,賣二十個剛剛好。” 程木槿看著他,美麗的杏眼隱著一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