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中)(1 / 1)

思緒隻是一瞬間。   程木槿便更加鄭重了神色,再次道:“多謝侯爺提醒,民女想好了,就留下那紙舊契好了,再不會反悔的。”   微微一頓,又道:“民女非是一時興起便做此決定。民女外祖母當初也曾想過要去官衙找到房契底書要回院子的,可是卻是數次無功而返,到得後來也就無奈斷了這個念想。後來外祖母去世,民女就求侯爺出手相助,想要新做契書,也不過是為了全了外祖母的心願罷了。怎奈世事無常,偏此時家父又從薊州過來了。”   說到此處,程木槿幽幽一嘆,輕輕道:“侯爺既是命人去了薊州,想必民女家中之事您應是盡數知曉了。既如此,窮寇莫追,暫且留一個他們的容身之處,且觀日後如何,再做打算不遲。”   這也是程木槿本就打算和鄭侯爺說的話。   程信一家子放著薊州好好的財主日子不過,程信其人又最是貪財,如今卻突然撇家舍業的遠走京城,且直奔這間簡陋的小院子,似是再無旁的去處,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且,還不是小事。   舍命不舍財的程老爺舍了身家來京城,卻再沒有一磚片瓦遮身,那他是一定要鬧起來的。   程木槿不怕與他翻臉,卻是最怕他鬧騰的郝婆婆外祖母沒有寧日。   且,以程信那個石頭縫裡都能鉆出油來的性子,若是知曉她竟能改了房契,定是會巴住自己不放的。說不得還會勾帶出鄭侯爺這位貴主,到那時,程大老爺豈不是還會欣喜若狂,把這當成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上趕著巴結上來?   程木槿絲毫不懷疑他一定會這樣做!   這樣的人最是難纏,似螞蟥吸血,除非一次拍死,否則他便貪得無厭,扒上了就甩不脫。若無十分把握,隻會糾纏不清,令自己疲憊不堪。倒不如讓他先消停幾日,待到時機成熟,一力降之。   本是區區一間小院子,這若是程木槿的,她住得就住,住不得就不住,其實無關緊要。   可這是郝婆婆外祖母的,那一切就又是不同了。不為旁的,就是為著郝婆婆外祖母,她也是不會放手的。   現今不過是暫借那一家子住住罷了,總有一天,她是一定會親手拿回來的。   隻是,她現今還需知曉那一家子到底為何要來京城。   程木槿便又給鄭修福一禮:“侯爺,還煩請您把薊州發生之事告知民女,民女不勝感激。”   鄭修見程木槿心意已決,不知為何卻是有些許不悅。   他並不答她的話,隻是深邃俊目沉凝,修長手指輕輕拂過茶碗邊緣。   片刻後才垂下眼簾淡淡道:“薊州是薊州,京城是京城,若是不喜薊州自可以一直住在京城,若是覺得薊州的人或事多有煩擾,亦是可想辦法甩脫,何必介懷?”   說到這裡,手指亦是輕輕一彈,竟是把一個粗瓷大茶碗遠遠推出去了。   這番話雲山霧罩,機鋒內藏,程木槿卻是聽得明明白白的。   鄭侯爺這是說她太過縱容那一家子了,若是不喜,他讓他們離開就是,何必畏首畏尾地不敢接新房契?   隻不過一個小小的薊州過來的土財主,與周武最頂級權貴永寧侯府相比,那也不過是地上的塵埃而已,就是明明知曉是被硬奪去了院子又能如何?   怕他何來?   永寧侯這是站在她這邊,要為她撐腰出頭呢。   程木槿若說不感激那是假的。   於是,她便又是輕輕蹲身福了一禮,纖纖素手雙手捧過那個被推遠到她這邊來的大粗瓷碗,恭恭敬敬地端到鄭修麵前。   在那雙深邃俊目注視下,輕聲道:“侯爺莫生氣,不過些許小事,他們願來便來。到底名分上站著父母二字,律法情理上皆說得過去。民女笨嘴拙舌,不擅言辭,平生隻想安穩度日,若是侯爺讓他們遠離了,民女是不怕的,卻是怕有礙侯爺清譽。侯爺光風霽月,自是不會怪罪民女,可民女卻不能因侯爺大度恢宏而行此不堪之事。此為民女一番為女子者之小心思,還望侯爺莫怪。”   鄭修耳中聽著這番輕言細語,鼻中聞著淡淡粗茶香熱之氣,眼中則是看著那張白玉般俏麗至極的麵孔。   還有一雙誠懇清澈的眼睛。   不由慢慢伸出手去,接過了那隻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