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程木槿和齊勝推著獨輪車回到羊角巷的時候,遠遠便看到家門口還是那日那兩輛車,還是那日那個人。 程信背手站在那裡,望著大門沒有看到他們。 程木槿便站在街角處對齊勝說:“你且先回去。” 齊勝自然知曉他程姐姐的意思。程姐姐的爹一聽說話就書讀的也不多,跟他也差不離,可卻偏偏老擺著一副很有學問的酸腐教書先生架子,拿腔作勢的,若是看到自己又幫著程姐姐出攤兒收攤兒,還不知嘴裡會說出什麼話來。 他可不想聽。 於是齊勝心裡雖不願意,可也隻得把手裡的車交出去。 隻是臨走時還跟程木槿嘀咕:“姐姐真的不搬出去住?這樣的一大家子,日後還不知道生出什麼事來?雞蛋殼裡也能挑出骨頭,總是讓著他們也是沒用的,他們還以為你好欺負。” 小少年當然是好意,程木槿卻是微笑著搖頭:“曉得了,我自有分寸。你快回家去,昨日一晚間沒睡,今日就莫要出去了,好好補一覺,可曉得了?” 今日一大早,她剛一打開自家大門,便見到齊勝倚著墻角打瞌睡,聽得動靜才醒過來。 她便知曉這是齊勝怕她晚間一個人住著那樣一個空院子害怕,整夜守著呢。 程木槿一句話沒說,隻是像平日一樣讓他跟著出了攤位。 都是少年一片心意,待她日後好好回贈便是,此時無需言語客套。 就像此時,亦是不該跟他客氣的時候,且讓他回家去罷。 且現今之勢,逃避亦不是辦法。 有些事有些人總是要麵對的。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們在外人眼裡就是自己的親屬,這個改變不了。除非全部發配邊疆,否則還能躲到哪裡去? 她自做她的,剩下的就看他們怎麼做了。 她也不是泥捏的。 他程姐姐的聲音比平日裡還要溫潤柔軟,齊勝心裡便軟的一塌糊塗,著實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去。 他便隻能無奈地撓頭嘆口氣,遠遠地繞著跑開了。 程木槿則推著獨輪車慢慢回到了家門口。 程信隻是皺著眉頭看著,卻沒言聲。 小丫頭艾草撩簾兒看見了,便連忙跳下車來,和那天一樣,先是扶著霍氏和她懷裡的小少爺下車,接著又扶下程雲兒。 程木槿規規矩矩行了禮,把獨輪車放到一旁,打開大門。 霍氏母女並丫鬟艾草,還有那個抱著小孩的奶媽子都進去了。 程木槿就把手中另一把小院門的鎖匙遞給程信。 程信頓一下接過去。 心裡卻是不滿:昨日那個齊家的婆娘竟不給他這個當家人,偏要留給大丫頭,真是背運。 他沒有當即打開院門,而是命腳夫和車把式等著,自己則亦踱步進了大門。 程木槿恭謹地留在最後,等幾人都進去,她這才推著車進了院子,放好車,往下搬東西進灶間。 等全部歸置好,艾草已燒好了茶,分別端給了坐在桌前的程信和坐在炕沿上的霍氏母女。 程木槿一進屋,便看到自己那床淡白色繡花被平平展展鋪開著,霍氏的小兒子正蓋著睡得香。 見程木槿進來,霍氏忙招招手笑著說:“槿兒忙完了?快過來坐下說話兒。我本想讓你妹妹幫你的,可又怕她不知曉東西怎麼歸置,反而給你添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莫要放在心上。” 程木槿福福身,淡淡回一個笑:“多謝二娘,妹妹自小嬌生慣養,自是不會做這種粗活兒的,我來就好。” 說著沒有過去坐,而是走到他們另一邊,挪出一旁的圓凳坐下。 一句話把霍氏噎得臉上的笑都要掛不住。 可是她隨即就是又笑瞇瞇地接著道:“你坐那兒也好。你一個人住慣了,這猛不丁的我們這一大家子過來了,怕是要給你添麻煩讓你不慣呢。” 一旁的程雲兒便輕輕哼了一聲。 程信也是皺眉,沉著聲音教訓道:“你這孩子怎的如此孤拐?小小年紀的,如此老氣橫秋,應多向雲兒學學,都是自家人,跟你娘還有什麼生疏的?往後又都在一起住了,應多親近才是。” 程木槿微微點頭,淡淡道:“知道了,父親。” 程信滿意地點頭,又道:“往後我們就住在旁邊的院子裡,本想你若是在這邊不方便就也搬過去一起住,就住在東廂房,這個院子也可以賃出去,省得空著耗費。可你娘說不妥,畢竟你外祖母剛剛去世不久,不宜挪動,你也和外祖母親近,又一處住了許多日子,倒不如留下來一段時日再搬過去不遲,為父也覺得有理,你覺著呢?” 說著就看著程木槿。 他看大女兒出息了,本想著住一起親近親近,可二女兒不願意不說,就連霍氏也晚間勸和他,說了這番道理。 他雖覺得有些強湊的意思,可到底耐不住妻子的溫聲軟語,還是答應了。現今說出來,倒是想看看大女兒會如何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