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清晨。 程木槿剛出了院門兒,便見到齊勝站在不遠處的拐角處探頭往這邊望。 看到她便招手小聲喊:“程姐姐。” 程木槿微微點頭,慢步走過去。 齊勝則一直望著她身後的動靜,直到看到程家的大門小門皆沒有旁人再出來,這才急忙趕出幾步,把他程姐姐帶到拐角外麵的巷子去。 二人也不停留,徑自向著羊角巷外走。 待走的遠了,齊勝便把手裡提著的一個紙包遞給程木槿。 程木槿接過去,問:“何物?” 齊勝在前麵倒著走,笑答:“月餅。我娘做的,說是給姐姐嘗嘗。” 程木槿微微點頭,道了聲‘多謝’。” 齊勝會說話。他娘齊嬸子做人倒是有來有往的,可眼前跟她,跟她家這樣的當口上,送月餅卻是不可能。定是他自己的主意。 不過這都是小事,沒必要較真兒。 齊勝覷著他程姐姐的神色,又問:“那昨兒程姐姐家裡可是一起吃了團圓飯?” 程木槿知曉齊勝是想問她有沒有被後娘刁難,便道:“沒有。一個是在孝中不便宜,又一個是他們初來乍到沒空閑。” 齊勝一聽便放心了。 月餅當然不是他娘做的,今年出了這麼一檔子破事,他們一家子凈顧著搬家了,哪裡會想著什麼過節? 月餅是街坊四鄰和旁人送的。 因著哥哥考中了舉人,不單是街坊們送的比往年又多又好,就是不相乾不來往的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族表裡,也是特意跑過來送節禮。 就連那些曾經慢待他們,欺負他們的族人也是厚著臉皮又登上門來了。 他娘和他哥哥都是笑著接待了。 聽著那些人的吹捧肉麻話,他娘甚至還笑得更大聲。 齊勝即便是知曉他娘那個揚眉吐氣的心思,也是聽的心裡別扭。 倒是他哥哥,一貫的那副溫吞樣子,對誰都是那個笑法,反倒順眼些。 月餅是哥哥讓他送來的。 齊勝想起他哥哥拿月餅給他時說的話:程娘子不是普通女子,聰慧是旁人比不了的,可她的心自有用處,不會放在那些地方。就怕有心人惦記上,用些機巧手段背地裡使絆子害她,你要多看顧著些。若是覺出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又一個人拿不準,盡可以去書院找我。 去書院找我…… 齊勝沒什麼不明白的,當時就乖乖接了月餅,應了哥哥。 他沒想到自家哥哥雖然盡是在書院讀書,不怎麼回家,可對程姐姐的為人處世卻是這樣看得清! 且,還這樣上得心! 那,他若是知曉了自家和娘親瞞著他那多事,會不會生氣? 齊勝心裡就是發虛,連忙尋了個由頭跑了。 現今程姐姐既是收了月餅,又什麼也沒問,他自然也是不會提的。 齊勝便又問:“程姐姐的妹妹也沒有阻著姐姐出來嗎?” 程姐姐如今是每月有三兩月俸的人了,這在他們這兒也算是富裕的,更別說是那一家子從薊州鄉下來的破落戶,若是曉得了,怕是要眼紅地搶了去。 可不能讓他們知曉。 程木槿搖頭,淡淡道:“我走得早,那一家子應該還是沒起吧?不曉得,我沒注意。” 略微一頓,又道:“不妨事的,小勝的意思我明白。你且放寬心,我還住著我的小院兒,不和他們一處,咱們以前怎樣往後還怎樣,他們來和不來沒甚區別。” 她的話音清清淡淡的,像是在說別家的事,有一股子漫不經心的隨意。 齊勝就暗暗咋舌,心裡更是佩服。覺得他程姐姐倒是拿的起放的下,對那一家子沒有抱什麼親親近近的想法。這就對了,就那樣的一家子豺狼虎豹的,還是遠著些的好,免得被招禍拖累。 又一聽還是自家一個人住著,齊勝便更是鬆口氣。 暗自一挑大拇指:不愧是他程姐姐,好樣兒的! 至此,一顆心這才徹底落回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