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勝帶著小五子牽著馬護送程木槿回羊角巷。 小五子這一路上都時不時偷瞄前麵的那個小娘子。 越瞅越是心驚。 要說他就是被齊勝拉進侯府當差的,心裡說歡喜那是真的歡喜,可聽說是要跟著一起護著那個賣燒餅的小娘子,他也是有點兒不甘心的。 倒也不是什麼覺得差事不好,再不好也是能進侯府,那就是大喜事一樁。像他這樣兒的,上輩子燒了高香才能得進侯府那樣的高門大戶當差,比他強多少倍的還混不進去呢,他有啥不樂意的? 他就是想不明白,一個賣燒餅的小娘子有啥可保護的?長得再好那也不用兩個大活人都跟著啊,還分了個裡外,又不是啥大人物,至於的嘛! 可他人機靈,心裡想歸想卻也不敢跟齊勝說,對程小娘子那也是恭恭謹謹地敬著。 心裡想著就是混著唄,左右有月俸拿,他還是該乾什麼乾什麼,就是溜個邊兒就手看顧著點兒,多大點兒事! 哪成想,今兒這事兒一出,他算是徹底被降服了。 要說亮牌兒這事兒他還不怵,咋說現今也是侯府的人了,這可是實打實的名分,既是上麵有吩咐,那他照著辦有啥不能顯擺的? 要說他膽兒大也是真膽兒大,連那個長的五大三粗滿臉兇氣的趙掌事都不怕,可不知咋的,今兒船上,小娘子說的那番話溫溫柔柔的,他聽了卻心裡忍不住有絲兒打鼓,尋思著這是不是趙掌事要遭殃了? 誰知下一刻,小娘子卻又拿了三十兩銀出來給了趙掌事,還又說了另一樣一番話。 這,這是…… 小五子這心裡就是醒過味兒來了。 哦,這原來她剛剛竟是敲打趙掌事呢。 他年紀雖小,可到底在街麵兒上也混了半年一載的,要說這眼力也是不差,他這眼瞅著,就發覺出這小娘子真不是一般人了。 不說旁的,就那話說的,聽的人心裡冷一回熱一回的,都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了,可不是一般人能說得出來的,至少在他這裡是沒見過。 還有,那個趙掌事都說不要銀錢了,可小娘子卻還是給了。 這也不是一般人能乾出來的啊。 這得多大的肚量啊! 小五子心裡直泛心疼,反正,他是做不到,又不是和銀錢有仇,別人不要,憑啥偏要給? 他就又尋思,這可不就是那些他們茶館裡先生說的,那個什麼,什麼高深莫測嘛。 哎呦,他的個乖乖,往日裡他隻聽先生說的口沫橫飛,指手畫腳的,還樂得喝噴了茶,隻當他是胡謅出來騙銀錢的,聽個樂子不說,還罵他胡扯。 他年紀小是沒錯,可知曉的事兒卻自認不少。像這些編戲文說話本的,哪個不是慣會編瞎話的,明明一個硬是說成一百個,一百個又硬是編成成千上萬的。這也沒啥,都是受苦人,不就是圖個新鮮,讓人愛聽,多掙兩個銀錢嘛。 他從來沒當真。 話說,就是齊勝總是和他念叨的那個什麼程姐姐,他表麵上聽的賓服,心眼兒裡也是隻當他是糊弄他的。 可不是嘛,一個賣燒餅的,再好再本事,又能本事到哪裡去,還不是命好入了侯爺的眼,得了侯府的庇護才有了如今他們兩個的護衛? 這都是命好,旁的沒有。 可誰知曉,今日裡見了程娘子對上大掌事,一番說話行事下來,他這才算是明白過味兒來了,卻原來,那個真蠢的不是旁人,就是他自己吶! 緊跟著,他這心裡就又是慶幸,多虧得自己恭恭敬敬的,要不然丟了這份差事,他可要是後悔死了。 不行,往後可是得上心著孝敬著了,可不能再胡混著不知好歹。 嗨,那個齊勝齊哥哥可是每日裡都念那個話本,他往日裡都是在心裡偷偷笑話了,現今可不成了。那可是聽程娘子的話長學問呢,他憑啥笑話?且不說,要不然他自家也念上? 心裡正尋思,一溜眼就是看到程娘子家的小門處出來兩個小娘子,左顧右盼的,順著墻根兒小心地向著小巷的那一邊溜過去了。 他連忙就拉齊勝的衣袖,示意他往那邊兒瞅。 齊勝打眼一看,就勢站住腳,喊了一聲‘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