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食指輕輕在桌上叩了叩。 提起茶壺給齊勝續了一碗茶,溫聲問:“小勝可想過以後如何?” 齊勝就是一怔,暗道程姐姐這是什麼意思?為甚突然問起這個? 他心思轉得極快,立時想到一處可能,當即便是急聲道:“程姐姐可不能不讓我跟著,這可是侯爺的吩咐,程姐姐不得違抗。” 程木槿被齊勝的反應弄得也是一怔,沒想到他的腦子竟然如此之快。 她把茶碗推到他手邊去:“莫急,有話慢慢講。” 齊勝卻是不喝,隻是瞪著大眼一徑望著程木槿。 程木槿板起臉:“喝茶。” 齊勝又堅持瞪了半晌,最後還是敗在了那雙明亮的杏眼之下,不敢再犟,端起茶碗一股腦倒下喉嚨。 直被燙的‘嘶嘶’噓了好幾聲,可還是不管不顧地直盯著程木槿,等她給他回話。 程木槿哭笑不得。 心裡卻也像是被茶水熨帖過一樣,升起一絲暖意。 她眼裡露出一絲笑意,溫聲問道:“小勝可想過,你哥哥年底若是中了進士做了官,你便是進士的親弟弟了,這樣,你還跟著我?” 齊勝又是一怔,可也沒有遲疑,立時便答道:“自然,自然是跟著程姐姐的。” 程木槿眼裡笑意更濃,可卻微微搖頭:“莫要意氣用事。” 不待齊勝再反駁,便又道:“你不為自己,也要為你哥哥和你娘著想,你心中自然明白,那是不可能不應當的。” 齊勝皺著眉頭,囁嚅著嘴角,想說些什麼,可終是一個字兒也沒說出來。 隻得沮喪地低下頭去。 程姐姐說的對,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哥哥和娘,若真有那一日,到那時候,即便是哥哥不說什麼,娘也不知道什麼,可他自己也是不能不顧及他們的臉麵了。 怎麼會這樣? 齊勝心裡焦躁:他一心盼著哥哥能考中,他娘往後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每日裡勞累奔波,為了一個銅板半根菜葉子和人磨嘴皮子說好話,背地裡被人恥笑。可為甚,他就沒想到還有眼前這一樁?他程姐姐那樣孤弱可憐,沒有了他的護衛,豈不是又要被欺負? 怎麼辦? 難道還要求侯爺再派人手頂替他?可是即便是侯爺答應了,那個新來的不用心怎麼辦?程姐姐用的不趁手又怎麼辦? 齊勝一時想的頭大,心亂如麻。 程木槿自是不知小少年這一瞬間就想到那麼多,還隻以為他想通了。 便又道:“你哥哥給你找了新差事也罷,繼續留在永寧侯府也罷,你現今也該心裡有打算。既是有打算,往後做事就要更加謹慎小心才是。今日比試之事,我雖是贏了,可卻為何要暫時離開鋪子?非是怕了那什麼姓陳的姓王的,至於為何,你且自己仔細想明白了。” 說罷捧起茶碗,輕輕呷了一口茶。 這才是她真正要說的話。 齊勝少年人心性,再是機靈聰明亦難免浮躁。 平日裡亮亮侯府的小木牌,打打鄭侯爺的名號唬唬人,都無關緊要。不說齊勝,連她不也這樣做過?不過是大家玩鬧罷了,得個樂趣而已。 可今日這件事不同。 李掌櫃再怎麼說也是寶器齋的大掌櫃,是有些身份的人,齊勝言語間卻對他有輕慢之意,這就未免有些嬌狂了,須得及時提醒才是。 至於那個李掌櫃知曉不知曉她和齊勝的來歷,倒是無關緊要。 她猜應是知曉的。 畢竟四順的娘也來過了,其中緣由不問也知,隻是大家都是聰明人,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可越是這樣,自己越要謹言慎行,行止有度才行。 畢竟臉麵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掙下的。 她進寶器齋不久,所知自然不多,可平順街是一條什麼街還是有所耳聞的。 今日之事,關乎她自身名譽利益,所做所為自然沒有錯,可說到底也關著侯府,關著權貴之間的利益牽扯,鄭侯爺或許不會介意,可她卻不能把他老人家的包容大度當作理所應當。 這是為人下屬的本分,切不可逾越了去。 是以,暫且離開便是必須要做的明智之舉。 程木槿並非好為人師,齊勝自有他的娘親兄弟關照,本輪不到她來多嘴,可此事卻跟她有關聯,她若是知而不言,那就是害了他了。 是以有此一說。 她亦相信,齊勝是個心性厚道的少年,必能明白她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