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這一覺一直睡到天光大放亮,艾草登門來請她過去用早飯的時辰。 她懶懶應了,重新洗漱梳妝,這才慢慢走到正院去。 因今日晚了,是以便和同樣晚的程雲兒遇了個正著。 二人也不搭話,先後走進客堂,一起給坐在上首的程氏夫婦請了安。 客堂的門大敞著。 白亮亮的日光照進來,恰投在兩個小娘子身上。 程信的目光便不由向高挑纖細的那一個瞟過去。 纖細高挑的身段兒,洗的略微透亮的淡白色衣裙。頭發烏黑潤澤,除卻一隻壓鬢的銀簪,別無他物。 銀簪閃閃發亮。 卻抵不過那白生生的俏臉。 甚且,那耀眼的白裡,還透出一絲淡淡的粉來,更顯出格外的嬌俏動人。 直把旁邊那個矮下一個頭去,穿著淺綠緞子衣裙,滿頭絹花釵環的丫頭,襯的像戲文裡登臺的小醜一般,惹人發笑。 程信的臉色便變了一變。 打從昨晚聽霍氏講了那一番話,便一直惱怒的心不由鬆動。 旁的不論,大丫頭長得這樣出挑,確是比雲兒丫頭強得多。性子也是大戶人家待見的,將來說不得比二丫頭更給他長臉麵。 若是讓他就這樣舍了她的婚事,他還真是不甘心。 莫不是甲長婆娘知曉大丫頭的脾性,怕她不肯嫁,便使了個心機,故意編了個瞎話傳出來,好讓她嫁不出去,隻得嫁給她的傻侄子? 程信不由心裡狐疑。 霍氏在一旁一直覷著程信的臉麵,見此心下已是猜到了幾分,懊惱的同時更是心思急轉。 揚手笑著道:“都快坐下,站著做甚。” 又對程木槿笑:“槿兒也快坐下。怎地今日在家,沒早早出去?你爹爹說話兒已是兩三日沒見著你了,可是想的緊呢。” 又轉頭對程信笑:“老爺這心裡可是歡喜了吧?跟妾身這裡還一直念叨著說好幾日見不到,今日可是見到了,可是好。” 程信剛剛壓下去的惱怒就又升上來。 不由冷哼一聲。 “沒規矩。” 這個大丫頭整日打著出門給外祖母尋祭禮的名號,問安也不好好問,有時更是一連好幾日都不見人影,著實沒把他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裡! 此時張媽已是端著飯菜往桌上擺。 屋內便一時安靜。 等得飯菜上齊,張媽退下。程信也不說話,沉著臉,提起筷子直接吃上了。 霍氏亦忙提起筷子給程信布菜。 此情此景,程木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果然如她所料,霍氏昨晚已是跟程信透了枕邊風了。程信這是惱怒上自己了。 這都是意料之中事,甚好。 程木槿提起筷子,心情愉悅地大大方方用起早飯。 霍氏在一旁瞧著,暗道吃吧吃吧,等你爹把你趕出家門,你怕是再也吃不到這樣好的飯菜了。 程信的性子她最知曉:舍命不舍財。 好不容易求爺爺告奶奶得了一個好差事,就是一丁點兒的閃失都不能有。如今大丫頭有了個得罪人的風聲,即便是最後沒牽連到他,那他也是要早早兒撇清關聯的。就是寧可舍了這個女兒,也是要保住自家前程。 霍氏心裡冷笑。 飯菜吃到沒一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程信就放下筷子看著程木槿,冷聲問道:“近日為父聽到一些風聲,說是你得罪了人,可是真的?” 程木槿正要夾菜,聞聽此言便把筷箸放到碗邊。 她知曉程信定會向她發難,可卻沒想到他竟會如此沉不住氣,急到連一餐飯都用不完。 看來富貴前程確是他的命啊。 於是便抬頭看著程信問道:“父親可是聽誰說的?” 程信皺著眉,冷聲道:“這個你且別問,你就說是不是真的?難道真有此事不成?” 程木槿清淩淩的杏眼便轉向霍氏:“可是二娘說的?” 霍氏臉現委屈之色,正要說話訴苦,卻被程信厲聲打斷。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你且隻管回答為父就是。” 他這個做爹的問話,她這個丫頭竟敢如此輕慢,真是不知孝順! 程信臉色黑沉。 程木槿卻是轉眼盯回程信,聲音也是冷清:“女兒一向深居簡出,除了出門賣燒餅,從未與旁人交集,又怎會平白得罪了人去?定是有那些醃臢小人作祟,胡言亂語汙蔑女兒。” 一旁被說胡言亂語的醃臢小人霍氏氣的直咬牙,暗罵一聲死丫頭! 程信也是怒極。 霍氏再怎地也是他的妻子,她的母親,她怎能如此忤逆不孝!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碗碟都掉下去打碎了兩隻,厲聲喝道:“莫要犟嘴狡辯!街坊四鄰已是把話傳的到處都是。連甲長家裡都傳出話來了,說是你胡鬧得罪了權貴人家,難道還有假不成?簡直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