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信徑自回到了自家東屋裡。 轉回頭剛要與霍氏說話,卻不想看到了程雲兒。 不由怒道:“你跟著做甚!還不回去自己的屋裡待著去,莫要裹亂!” 適才之事,程雲兒本覺著程木槿太過張狂,雖礙著以前受過的教訓,又有爹娘在跟前,方才強忍著沒有喊艾草過來教訓她。如今事了,便打算著要和爹娘二人一起商量著怎樣教訓教訓那個死丫頭。誰知剛進得屋來,還沒等開口,便被自家親爹平白訓斥了,不由委屈地便要掉淚。 霍氏在旁一看,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 使了個眼色:“還不聽你爹爹的話回屋去。這樣的事小孩子家家的莫要管,自有爹娘出麵處置就是。” 她知程信心裡惱怒,在大女兒那裡討不到好去,便會遷怒到自家閨女身上,忙打發程雲兒回去。 程雲兒雖不知母親為何也讓她走,可卻也知親娘不會害自己,便憋了憋嘴,委委屈屈嬌嬌怯怯地跟爹娘福了辭禮,轉身回屋去了。 霍氏見打發走了女兒,便忙回身,扶著程信的胳膊坐到桌前的木椅上,自己則給他提壺倒了一碗熱茶遞過去。 軟聲道:“老爺莫要與小輩們一般見識。小孩子不懂事,不過是耍耍小性兒罷了,家裡事還是老爺做主,且咱們做爹娘的自然有咱們的道理,也都是為著她好,她現時不明白,等得有一日出了嫁,當了娘,必定會曉得老爺的一片心的。老爺莫要生她的氣,先喝碗茶潤潤喉。” 程信正琢磨事兒,聽得霍氏這樣說,便就手接過茶碗,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一邊暗自尋思。 霍氏現狀,心裡打了個轉兒,亦坐到他的下首悄悄陪著。 程信好半晌才把一碗茶喝乾凈,待到把茶碗放到桌上時,便長長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霍氏便知他心中已是定了主意,不由屏住了氣。 程信睜開眼睛,一拍桌子,道:“也罷,隨她去吧,就隻當我沒有養過這個女兒!” 霍氏聽得這話,一口氣終於籲出來。 麵上卻是吃驚道:“老爺,這,這是甚的意思?難道就任她這樣回老家去了?” 程信搖頭,看著霍氏,解釋道:“蘭娘不知,我現今雖隻兄弟四個,可其實我下麵還緊挨著有一個兄弟。他叫程禮,隻比我小一歲,打從娘胎裡就帶著病,打小身子不好,好不容易養到十幾歲上,還沒來得娶親人就沒了。我爹娘心疼我這個兄弟,一直說他沒個後,到了那邊也沒人服侍,很是可憐。尤其是我娘,隻要一想起來就念叨,很是傷心。我這個做哥哥的也沒甚的本事,好在有個兒女雙全的命。如今大丫頭既回了老家,不如把她過繼到我兄弟名下,也好給他盡盡孝道。這樣我娘和爹也放心了,禮弟在地下也能合眼,我這個做兄弟的也算盡了份心。唉,我那可憐的弟弟。” 說著就是連聲嘆氣搖頭不止。 霍氏亦是聽得心頭大喜。 她本以為程信是要把這個大丫頭過繼給其他叔伯兄弟,這心裡還琢磨著怕是旁人不答應,弄不好要花些銀錢才能辦成。 又想,那些窮地方的窮泥腿子怕是一輩子都沒見過銀錢長什麼樣子,這會子得了個這樣的美事,怕不是要狠狠咬下一塊肉來才甘心? 她這便盤算著肉痛。可誰知卻聽得自家男人說有一個死了的兄弟,這怎由得她不歡喜? 這個好,這個好。 這個是早已死了的,埋在土堆裡化成了骨頭渣子。死人知曉得些什麼?還不是活人要做什麼便做什麼? 全憑家裡人說的算。 不單是她和她的雲兒寶兒擺脫了這個累贅禍害,從此安生了,且,就是她那從未見過麵的公爹婆婆也定是歡喜感激呢,豈不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