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何氏說著說著聲兒越來越小,到最後就是哽住說不下去了。 程老爺子也是聽的定頓住了。 半晌後才找出話來:“行了,別哭天抹淚兒的了,就留下吧。等明兒再找戶好人家嫁了,也算是盡到心了。” “哎,他爹,都聽你的。” 程何氏得了程老爺子一句準話兒,一顆心算是徹底落了停,就勢兒扯大襟兒抹了一把臉,笑著答應。 老兩口子又嘮了一會兒,把老二兒子說的話仔細捋了一遍,商量了一個結果出來。 就是丫頭留下過繼給自家已經沒了的三兒子當閨女,等守完三個月的孝,正趕上明年,開春以後就去找人說婆家,嫁出去過日子去。 程老爺子本來聽得閨女十七都沒親事,心裡又對老二兒子惱火,連帶著也對那個沒見過麵兒的二兒媳婦生氣。 程何氏就反過來勸慰他。 “你別跟他們置氣。後娘啥樣你還不曉得?好的少。就跟我當年那樣兒似的,後娘要把我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老鰥夫,家裡窮不說,孩子好幾個,還沒事兒就打婆娘。定禮都下了,逼著我嫁。那還不是我翻了兩座山,找到我娘的外家去,哭著求了我姥娘一晚晌,最後還驚動了村裡的人,去了二三十號人,打的人腦袋差點出了狗腦袋,這才好不容易把親事給退了,後來才能嫁進你們老程家生兒育女過日子。這槿丫頭也一樣。不管咋的,多虧沒親事。要不,你以為那後娘能給她說下一個好的?呸,做夢去!” 這話都是真的,一點兒假沒有。 程老爺子聽著聽著就想起適才大孫女打開的那個包裹。 裡麵裹著的那幾件衣裳,看著挺鮮亮,可一眼就瞧出來,都是穿過的舊衣裳,還有洗的脫了毛邊兒的。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還明明白白兒地擺著,也不怕別人挑理笑話。 就這樣的後娘,能是個好的? 自家孫女兒在她手底下能撈著好? 程老爺子沉著臉不吱聲。 程何氏見好兒就收。 臨了又替二兒子說了幾句好聽的。說他是要回京城裡去的,京城離他們這裡也遠著,他又在衙門口吃著官飯,不得閑兒回不了家。隻要好好過著,別再想出啥幺蛾子,他們這邊兒老兩口就睜隻眼閉隻眼,隻當他還在外邊跑小買賣不著家,跟過去一樣過算了。反正也不指望他養老。 話是這個話,可程老爺子現下就是不待見老二。 當下聽的不耐煩,揮著煙袋桿讓她快去給孫女收拾屋子去,嘮嘮叨叨的煩人。 程何氏卻曉得老頭子是聽進去了,就笑嗬嗬地應了聲兒,下炕出了屋門。 她去灶間找到了那主仆兩個丫頭。 灶間裡的火雖然蒙著,可到底比外麵溫乎些。 程何氏心疼孫女身子弱,就說讓她留在這裡,她自己帶著小丫頭去西屋收拾就行。 大孫女卻是不願。 她說的話也在理。 說是沒有自家的屋子讓祖母親自收拾,自家卻閑看著的道理,她是一定要跟著去的。 孫女兒懂事,程何氏沒有不高興的,又勸了兩句,看實在勸不住,便帶著主仆倆一起去了西屋第二間。 因許久沒有人住過,裡麵到處都是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程何氏吩咐小丫頭去灶間裡打水,她自家則當下動手就開始歸置。 大孫女就跟在她後麵,幫著上手。 程何氏盯著看了幾眼,心裡嘆了口氣,就要開口讓她歇著去。 可到了還是止住了。 她四處瞧了瞧。 窗格上的紙破了幾個小洞,這個得漿糊一下,她不會糊漿糊吧? 炕上的炕被得撤下來,把下麵的灰打掃乾凈,灰太大炕被老沉,她拿不動吧? 櫃子的邊邊角角也都得擦一遍,這個得上上下下地挪騰,她不會磕著吧? 程何氏整間屋轉了個遍,到了也沒找出一處能讓自家孫女乾的活兒。 正上愁,小丫頭端著木盆回來了。 程何氏看著裡麵冒著熱乎氣兒的水,馬上是一拍大腿。 吩咐小丫頭:“行了,這盆水你先給你家娘子洗把臉兒,梳梳頭。這大老遠的來了,光顧著忙乎事兒了,還沒收拾,灰樸樸的。” 小丫頭就端著水盆回頭看自家娘子。 程何氏不等大丫頭說話,連忙擺著手往角落裡趕她:“快去,快去,別磨蹭,待會兒水涼了又得燒,費柴火。” 她個子高,隻比大孫女矮多一指頭,身子骨卻比她壯實得多,直把這丫頭逼到角落裡去。 高高瘦瘦的大孫女看了程何氏一眼,清亮亮的眼就垂下去,輕聲應了一聲‘是’,這才由丫頭服侍著洗漱。 程何氏就轉身拍了拍胸口,咧嘴笑了:終於沒有裹亂的,能做活了。 緊接著,忙就是上手快手快腳地收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