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杏一見她娘哭上了,忙抬手給她擦眼淚,嘴裡說著‘娘不哭娘不哭’。 程張氏卻是禁不住,眼淚越抹越多。 程小杏沒法兒,就又拉了一旁自家小妹子的小手往程張氏臉上抹。 程小丫被扯著手,也眼淚叭嚓地小聲嗚嗚地哭,還咳嗽起來。 見小閨女都被自家嚇哭了,程張氏這才不得不止住淚,忙抻手給她擦了,嘴裡哄著莫哭。 程小杏眼瞅著她娘她妹妹,心裡也不好受,就下炕又給倒了一碗水,讓娘兩個喝。 程張氏接了碗給小閨女喂了兩口,又拍撫著她躺下止住了咳,自家卻沒喝,又讓大閨女端回去放桌上了。 待程小杏放了碗回來,程張氏就又拉住她的手哽著聲兒說話。 “娘曉得你心善,啥事也不愛計較,可娘就是心疼你咋辦?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每日裡除了下地不用你,啥事都指著你,可著你一個人造,娘這心裡難受,都怪娘,啥也做不了,也沒個兄弟幫襯你,娘……” 程張氏說著就又說不下去了,又怕嚇著小閨女,就隻能哽著嗓子硬憋著。 隻是那眼淚水卻是說什麼也憋不住地往下淌。 “娘。” 程小杏也被她娘說哭了。 沒兒子就是她娘的心病,這多年了,想起來就要哭一回。 程小杏就是這樣打小被她娘哭大的。 她心裡也憋屈,也沒事兒瞎想過,她咋不是個男娃呢,為啥老天不給她生成個男娃呢?也好讓她娘不整天哭! 可後來大了,她就不咋哭了。 哭有啥用? 啥用沒有! 那她就不是個男娃咋辦? 那她娘就是沒給她生個兄弟咋辦? 那他們一家子也得活著啊! 本來這事兒她都不想了,可因著今兒這事兒,她娘又勾起來了,她不知咋地,想著她大姐姐,她也眼淚水兒又流出來了。 程小杏忙抹了一把眼睛,又給她娘也抹了一把咧了嘴笑:“娘,說啥呢,那大姐姐還是一個人兒呢,還不是也活得好好的?那要照這樣兒,咱就更得對大姐姐好,她可不單是沒兄弟,還沒爹娘呢。我曉得娘心最好了,指定也心疼大姐姐,是不是?” 說著就是張著眼看她娘,心裡嘀咕:就她大伯娘和花兒姐那兩個心眼子多的,竟會往自家碗裡摟食兒啥虧都不想吃的,能有啥好心思好事兒?可她娘還怕著!不敢說一星半點不是,她可不能讓她娘被那倆人嚇著,可得哄回來。 程張氏被自家閨女問住了,一時半晌張著嘴不知該說啥。 好像她說啥也不對哩。 程小杏看她娘那樣兒,就又是心疼。 她娘命苦,自家沒生個男娃出來,在這個家裡就一直抬不起頭來大聲說話,有啥事也是不敢張嘴。那這事兒她這個做閨女的也沒法兒,她又不是個小子,不能幫她娘撐腰,就隻能多做活計多跑腿討爺奶的歡喜。還有,就是有啥事兒也盡量順著她娘,好讓她不那麼糟心。她自家是啥也不怕的,可她娘怕咋辦?她爹她妹妹怕咋辦?她也不能不管不顧哩! 當下,程小杏就又乖順了心思,討好說:“娘,您說的我也記住了,我一定不瞎說。再說我奶那麼疼大姐姐,我爺也不是糊塗人,那指定不能大伯娘說啥就是啥,要咱家操啥心了。” “好閨女,這回說對了。” 程張氏見閨女這會子這麼聽話,這心裡就是又熨帖,話兒也能找回來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閨女的臉。 又嘆氣道:“也不是娘狠心,你大姐姐也確實可憐。可有些事兒,唉,你還小,說了你也不懂,那人哪能都隨著自家的心意活著?都是得忍著哩。行了,娘不說了,啥都是命啊,就看老天到底給她個啥命了。就是有的事兒不是咱能管得了的,咱能管好咱自家就不錯了。大不了,往後做活計上,你大姐姐要是做不了,咱就多幫襯她。” “嗯,我聽娘的。” 程小杏看她娘不再揪著她大姐姐不做活計的事兒了,就也心裡高興。 直點頭應承:“我都聽娘的,我力氣大,大姐姐做不了的活計我都能做,一定不讓大伯娘花兒姐挑出毛病來。” “這孩子,說啥呢,說的好似你多能似的!” 程張氏就笑了,點著閨女的頭訓她。 又道:“就是你大姐姐也得做著點兒,咱家地裡活計全靠你大伯一家支應著,她新來乍到的,就是不會做做得少,也不能不做,讓人挑出理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