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給李根兒家盤炕的第三日。 這一日早晌吃完了早飯,程何氏送走了帶著倆兒子一個孫子的程老爺子,正要回屋做針線,就被她大孫女攔住了。 她大孫女輕聲小話地說有事兒想跟她說。 這個大孫女不愛說話兒,除了吃飯出來見一麵兒,剩下的時辰就是在自家屋子裡待著,想看一眼還得她自家過去才行,沒想到今兒還成了有話兒跟她說,程何氏聽了就心裡歡喜。 當下就拉著她的手就往自家屋裡帶,告訴她有話屋裡說去。 大孫女也沒言聲,乖巧地跟在後麵去了。 程何氏帶著大孫女倆人進了自家屋,就把她按到炕上,讓脫了鞋坐好。她自己也脫了鞋,上炕挨著她坐著,拉住她的手,笑瞇瞇地問她有啥事兒說。 大孫女就低頭看了看她拉著的手,又抬起頭看著她說,想讓自家丫鬟出門去縣城裡一趟,買一些蠟燭紙張回來,她有用處。 蠟燭那可是金貴東西,賊老貴,莊戶人家除了過年節守夜點一點,平日裡都是一早晚摸黑做活睡覺,沒事兒時可不敢瞎用。 這丫頭用來做啥? 程何氏猛不丁一下子又想到她要做啥,忙又告訴她,有啥針線活兒白日裡做就行,天黑了就睡,晚上可不興做針線,仔細傷著眼睛。 大孫女就搖頭,說不是做針線,是看話本寫字兒用。 啥?看話本兒還寫字兒? 程何氏這才想起來,她還說要買紙。 哎呦,這可費銀錢。 就又納悶兒問她:是不是要畫花樣子?那也不用買,家裡還有,她花兒妹妹就會畫個花樣子,就是紙兒可老貴的,也不敢多用。 臉兒白白的大孫女就又搖頭,告訴她,說不是光畫花樣子,還要做些別的。她往常在京城家裡時,晚上有個看話本的毛病,如今來了這裡,睡的這樣早,她實在睡不著,就想著買個蠟燭看話本寫寫字兒什麼的。 …… 程何氏就張著眼看著這個大孫女,實在不知該說啥好。 說她懂事兒吧,是真懂事,可要說她不懂事兒,好像也真不懂? “祖母。” 對麵坐的板板正正的人兒見程何氏半晌沒動靜,就垂了眉眼又叫了她一聲。 程何氏‘啊’了一聲,就又頓住,尋思這個不讓去的話兒該怎麼說。 對麵的人兒就似是明白了什麼,又輕聲道:“祖母且放心,孫女自己攢了些銀錢,不會用家裡的銀錢買的。” 程何氏就看著大孫女兒那兩隻大大的眼,清的能照出自家的影子,不知怎地,這一顆心忽地一下子就軟了。 當下就一拍大腿。 笑著道:“哎呦,這真是個傻丫頭,凈說些啥傻話!還拿啥自家的銀錢買?家裡就有,還費那個銀錢做啥?你等著,奶這就給你拿去。” 說著就要起身下炕,可又頓住了。 回身對著孫女笑:“那啥?蠟燭是有,可紙兒都在你大伯娘屋裡擱著呢,要不,我看著你五叔教你小豆弟弟寫字兒是用的木板子,就擱他屋裡呢,這個好找,我給你拿去?” 要是畫花樣子,她倒是不怕給自家孫女用紙兒,可就是不耐煩老大媳婦那又酸鹽假醋的樣兒。這心裡就尋思那木板看著也挺光溜,要不給大孫女先用著?等老五回來時再告訴他,讓他再給自己兒子再做一塊兒就是了。木板子家裡就有現成的,磨光磨光就行了,可是不費啥事兒呢。 看孫女眨著眼看她,程何氏就又笑,覺著自家不知咋地心虛,好似這樣說就委屈了這個孫女似的。 忙就找話兒給她聽:“那啥,那木板子也就是你五叔要給做的,那要擱以前,你幾個叔伯啥的,可是學字兒都是在地上用樹枝兒亂劃拉呢,嗬嗬。” “祖母。” 大孫女就又喊了她一聲。 程何氏忙應一聲,笑著聽她說啥。 就聽她大孫女說:“孫女曉得,家裡都是天黑就睡覺的,這是咱家的規矩。孫女睡不著是自家的事,想著用蠟燭也是自家的事,蠟燭紙張也是很費銀錢,家裡這樣艱難,祖母為難也是應當的。不如這樣,孫女的嚼用孫女自己出便是,每月裡給祖母孝敬些銀錢可好?” “這又是啥話?” 程何氏一聽當下就是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