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不知墨枝所想,隻管一心作畫。 到了快晚晌的時候,就又聽到程老爺子出了屋,站到院子裡喊了老四媳婦出來。 程張氏聞聲連忙從自家屋裡跑出來。 程老爺就告訴她讓她做飯去,說他們娘頭疼在炕上躺著歇著,今兒晚上她做飯。說完就把碗櫃的鎖匙給了程張氏。 祖母病了。 程木槿停下了筆,望著窗外。 程張氏一聽也慌了,也不敢接鎖匙,就忙著問程老爺子:婆婆病的重不重?要不要她讓小杏跑出去尋了村裡的土郎中來瞧瞧? 說著說著就又哭了,說都是自家惹出來的禍事,讓娘焦心了,這可不就是上火生病了咋的,都怨他們不好。 程老爺子就有些不耐煩,打斷她說,莫要沒事兒哭喪,趕快去灶間做飯去。中晌就沒吃,這一大家子人呢,晚晌再不吃,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程張氏被公爹訓斥了,忙憋住了哭,小心翼翼接過了鎖匙,唯唯諾諾地應著去了灶間。 程木槿靜靜聽著,程老爺子站在院子裡定頓了好半晌,這才長長嘆了一口氣,背著手回了自家屋子。 程木槿微微沉吟一刻,便問墨枝,今日是否該輪到大伯母程李氏做飯了? 她恍惚記得程家應是兩個媳婦輪流做飯,程何氏掌總的。 墨枝忙恭敬回了聲‘是’。 墨枝自從來了程家,便每日裡在家裡幫襯著做些零活,自是知曉的更清楚。 程木槿就微微點頭。 吩咐她:“你自去灶間幫襯,往日如何做今日便如何做,不要多問多說。” 墨枝忙蹲身福了一禮,答應了一聲‘是’,轉身快步出門去了灶間。 程木槿便又望了一眼東屋那邊,勾了勾唇角,便低頭收拾起了筆墨紙硯,又把自己弄得臟汙的雙手仔細洗乾凈,這才出了屋,直接去了東屋程老爺子老兩口的住處。 她悄步來到東屋門口,站在門外輕聲喊了一聲祖父。 就聽屋子裡程老爺子嗯了一聲,說了聲進來。 程木槿這才推開門進了屋子。 屋子裡沒像往日裡那樣的煙氣繚繞,或是程老爺子因著老伴兒生病,沒有抽旱煙的緣故。 程木槿便輕步向前,對著坐在窗邊的程老爺子福了一禮。 恭謹道:“祖父,孫女來看望祖母。” 程老爺子點點頭,沒言聲。 程木槿便又轉到炕邊去,低頭仔細去看躺在炕沿處的程何氏。 程何氏蓋著滿是補丁的被子,閉著眼睛板板正正地仰麵躺著。即便是程木槿進了門說了話,現今又看著她,她也沒張開眼睛。 程木槿就低聲喚了一聲‘祖母’。 程何氏還是緊閉雙目,沒有絲毫反應。 程木槿就微微顰眉。 話說,老太太雖是滿麵皺紋,皮膚糙黑,麵相顯老,可卻長了一頭好頭發。又黑又亮不說,到了這個歲數還沒有一根白發,看上去就顯得精神。可此時,她卻兩鬢角連頭頂都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白發,一下子就顯出了幾分憔悴蒼老來。 程木槿略略一頓,就抬手背輕輕貼了貼她的額頭,又返回來試了試自己的,發現並沒有起燒發燙,這才放下心來。 她轉頭對程老爺子道:“祖父,祖母可說具體哪裡不舒服了嗎?” 程老爺子自打孫女進屋來便一直盯著瞧,這時便回道:“隻說頭疼,身上乏的厲害,胸口也不舒坦,悶得慌。” 程木槿微微點頭:“要不要請郎中來瞧瞧?” 她既不問人是為啥病了的,也不說自家多焦心長輩…… 程老爺子心裡就一個定頓,搖搖頭:“你奶年輕時候就有這個毛病。有點啥事兒,心裡擱不住,就胸口憋悶頭疼。也瞧過大夫,吃了幾副藥,可都不管事兒,看了也是白看,就歇著吧。” 程木槿仔細聽著,又微微點頭。 每個人麵對焦慮壓力反應不同,有些人是這樣的,隻要不是發旁的毛病就好。 當下就又問程老爺子:“不知祖父可是請人捎信給城裡去了?” 家裡出了這樣大的事,程老爺子不能隻會自家犯愁,理所應當地是一定要知會城裡的兒子籌銀錢的。所謂父母兄弟,便是如此了。 程老爺子點頭:“嗯,下晌去尋了石根,請他幫忙捎信兒過去了。” 說罷就重重嘆了一口氣。 唉,剛遭了一樁大事兒,啥還沒個著落,老大又不省心,也跑過來給來添亂,莫說是老婆子經受不住,就是他自家也是快躺下了,這可咋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