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便淡淡勾出一絲笑意。 溫聲道:“祖父說的意思孫女明白,可就是不知曉大伯和二伯的意思,祖父是否明白?” 說著就那麼靜靜看著程老爺子。 程老爺子當下一個愣怔,一顆心就不由沉下去。 程木槿見老爺子的模樣便知他這是聽進去了。 當下才又道:“望祖父擔待,請容孫女說句不恭敬的話。祖父祖母真心裡以為孫女按照你們說的話去做,大伯這個家便不能分了嗎?若真是那樣,孫女自當遵從,甚且若果大伯二伯還是不滿意,那孫女也可以自立門戶出去單過即可。” 話至此處,程木槿就是看著老兩口微微嘆息。 “按理說,孫女進這個家不過短短時日,說一句不恭敬的話,這個家分不分的孫女又有什麼不能舍棄的?隻是,這樣做真的有用嗎?祖父祖母還請知曉,您二老一心為著這個家,心意是好的,可世上有些事又豈是全能憑人心願就可以的?不是嗎?” 說罷,她便又微微垂下頭去。 …… 程老爺子和程何氏都是聽的清楚,當下隻覺得心裡頭直像揣了塊石頭似的發沉,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了。 相比程老爺子,程何氏更是為自家孫女說的話擔心,生怕她惹惱了她爺。 忍不住就強打起精神幫著孩子往回圓:“你瞅瞅,你瞅瞅,我的個傻丫頭,快別胡說了,這哪就像你說的那麼玄乎了?那你爺定下了,不能分就是不能分,那咋?他們還敢不聽?那老輩兒不答應,他們還能咋的?還不講孝道了?他們還敢不聽你爺的話?還反了他們了!你這孩子就是年紀小,不懂事兒,快別說了,咱就聽你爺的,啊!” 又轉頭去勸程老爺子:“她爺,你也別生氣啊,都是這孩子不懂事兒。老大和老二都是孝順孩子,也不敢不聽你的話,這家說不能分就不能分,他們啥也不敢說的。” “行了。” 程老爺子一拍桌子,打斷了老伴兒的話,沉著臉,又低頭狠狠抽了一口旱煙袋,重重地吐出去。 濃重嗆人的煙氣把人的臉都遮住了。 程老爺子透過濃重的煙氣,看向對麵筆挺站著的大孫女。 高高瘦瘦的小娘子原來啥樣還是啥樣,就連那又長又密實的眼毛都一動不動。 程老爺子心裡就不知是啥滋味。 要說這丫頭說的話是氣人,可他也不是沒想過啊。 為啥?老二不用說,打小就不待見這個家,嫌棄窮,不愛待,他不是想分家,他就是恨不得他就沒生在這個家裡頭!好在他不是老大,程老爺子將來也不跟他過,愛咋咋,他不怕他作妖。 他怕的是老大啊。 就老大那麼老實一個人,往常從來沒反駁過他這個當爹的話,村裡人都說孝順,可現今咋樣?就那天那直通通一跪,他這一顆心就拔涼了。 那就是透著生分,透著犟氣,還連自家攢的私房銀子六兩都全拿出來,就這,這就是鐵了心了啊! 就這樣的老實人要是真想乾點兒啥,那可比老二那樣兒的怕人! 要說程老爺子沒那個擔心,那真是假的。隻不過,他也心裡不咋往那處想,尋思著老大咋也不能吧?可誰知,現今竟是被這個當孫女的當麵就直沖沖說出來,直接捅了他的肺管子了,那他咋能不生氣? 可話說回來,這氣歸氣,也覺著有點兒道理,可那他也不能就這麼著就跟一個孫女服輸啊。 於是當下就冷聲道:“哼,你說的好聽,你自家分出去單過也行。那我問你,你一個丫頭家,沒個父母長輩在身邊幫襯,你將來的親事咋辦?還有這名聲,你分出去了,可到底也連著我們老程家這一枝兒,那咋?你四叔欠著那老大一筆饑荒,你當還有人家願意跟你結親事?這些你都想過?” 程木槿靜靜聽著,心裡微微一動。 聽話聽音。 程老爺子明著看著是給她擺難題,可她卻明白其實老爺子還是被自己說動了,可老人家也不想在她這個晚輩麵前落臉麵,這才沒辦法把親事拿出來說事兒的。 老爺子還是能看明白事的。 明白事兒就好說。 程木槿心裡就更沉穩了。 她也不想總是跟人劍拔弩張的鬥氣,她其實也是個恬淡的性子,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像跟程信夫婦二人那樣,總是沒事兒做唱戲玩兒了。 話說唱戲文也挺費神的,她不想總是對無謂的人浪費心神,大家能和和氣氣地把事情解決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