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理誰都懂,可真正到事上就難免想不開。 於是,程木槿就輕聲寬慰老人家。 她說都是一家人,讓程老爺子莫要太過掛心了。若是實在過意不去,就等將來她四叔養好了身體,再掙了銀子還她就是。 程木槿說著就看程老爺子,說那誰還能長那後眼了,就料定她們老程家就一輩子都這樣了?就翻不了身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可是書本裡都說的,騙不了人去。那就是窮人家也有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說法,可不就是窮窮富富一輩子的意思?那他們程家就不能富裕了?那可說不準! 說著,程木槿就又看程智,對他笑,說不說別人,不是還有五叔呢嘛?五叔可是童生,將來說不定就能考上秀才,到時候,他們程家就今非昔比了,漫說是兩百兩銀子,那就是兩千兩又能怎樣呢?巴結著哭著喊著要送銀子的說不定多少呢。 說罷,還又對程智笑著福了一禮,喚了一聲‘五叔,對不對?’ 程智都聽呆了。 心說這怎麼還說到我頭上來了? 他看著他大侄女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上都是笑,就張著嘴都不知曉自己該說什麼了。 他是著實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著穩重有本事的大侄女,竟然也能說出這樣逗趣俏皮的話來! 程智極聰明,他曉得這都是為著安撫他爹,可是,他還是震驚不已。 他原來以為這個大侄女頗有些清高瞧不起人的脾性,可現今看來,還是他看走眼了啊。這丫頭不為人知的地方還多著呢,不單是能寫會畫心思深那麼簡單,這心裡麵還有別的道道啊,唉,看把他爹給哄的…… 了不得啊。 程智看著他爹那張忍不住都是笑的臉,心裡一時百感交集。 左右不管他怎麼想,程老爺子可是聽的真高興。 他也不傻,也曉得大孫女這就是哄他高興,可那又咋?現如今他最看重的就是這個老兒子了,不單能考上童生,還有情有義的,可比老大強多了。 程老爺子一想到老大那無情無義的樣子就生氣,當下恨恨一揮手,就替程智應承了。 說槿丫頭說得對,世上沒有總倒黴喝涼水也塞牙縫的事兒,他們老程家隻要過了這一關,那指定就啥事都沒有了,往後就是有事,那也都是好事,說不準還真能像她說的,明年沒有科舉,老五後年就能考上秀才了呢。 說罷也不管老兒子挎著的一張臉,就又是說回剛剛沒說完的事兒。 高興歸高興,該說的還是得說。他可沒忘,這大孫女膽子恁大,竟敢瞞著他,自己偷偷跑去花行了,可不能再這樣縱著她了,這要是真出了事兒,他可不得後悔死,得說說她。 於是程老爺子就又念叨了程木槿好幾句,讓她往後可不能這樣了,讓家裡老人著急,一個小娘子家家的,一定要聽長輩的話才行,曉得不? 程木槿便一邊聽,一邊乖巧地應是,神情極恭謹。 可程智聽著聽著,不知怎麼的,就總覺得哪兒不對。這說是訓斥告誡,可這話怎麼聽怎麼軟和,還凈是順著說的意思,不像平常他爹訓斥兒孫的樣子,怎麼倒像是他娘哄孫女才有的樣子? 還有,這個大侄女也是,怎麼也像是哄孩子似的對付他爹?就那恭敬裡,怎麼也是透著哄人的意思呢? 且,她雖是表麵一副恭恭順順的乖巧樣子,可卻絕口不提以後再不敢這樣做的字眼,這…… 程智就心裡嘆息,他這個大侄女可真不是一般人哪。 要說,經了欠債分家還債這些事還不算什麼,頂多也就是本事大,可這個雇人打斷別人的腿,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事,那可就真是不一般了。 這可不是光有本事就能成的事,這裡麵這膽氣,這狠辣,別說他,那就是他爹,也絕對不敢做! 唉,這丫頭看著柔柔弱弱的,這心可真夠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