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程木槿就出來跟大夫說話。 大夫忙站起身,抱拳施了一禮。 大夫是京城裡有名的接骨大夫,被連夜從家裡拉出來,又跑了這老遠路來給一個鄉下莊戶人家治病,也都是托了侯府的名義。 他本還納悶兒呢,尋思這誰這麼大的臉麵呢?要知曉,永寧侯府可不是跋扈人家,且似他們那樣的尊貴人家也有自家專用的大夫,即便不是太醫,那也是禦醫院裡的名醫,又怎麼會找到自己這個普通人頭上來? 現如今這一家子他都見著了,就他這一雙老眼一瞧,一下子就把這個高高瘦瘦的小娘子給挑出來了。 那你要說能托了侯府的名義,這一大家子裡麵,還真就得非這個小娘子莫屬呢。 就這樣的容貌儀態,他還從未在平民百姓家裡見著過呢。 這明明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啊。 怪不得,怪不得…… 隻是大夫也是經老了事兒的人,知曉有些事不能說,不能問,就隻能當不知曉得好。 自然,想是這麼想,可是這個禮節上還是格外鄭重一些的。 這邊,程木槿便溫聲跟大夫說話,說醫囑還是要遵的,隻不過他們離得遠,就是有什麼變化卻不便宜再去請大夫。倒不如請大夫寫下一紙醫囑來,把還要注意的事情無論大小最好都羅列出來,將來即便是有什麼事他們想不明白的,也可以拿著來縣城裡尋個大夫問一問。醫理都是相通的,總比他們這些外行來得更清楚明白。 大夫一聽便連忙說是,他離得遠,既接了這個病人,就也須得管到底才是,絕不能半途而廢。 於是當下便立時從行醫箱裡掏出筆墨紙硯,坐在桌旁點點畫畫寫將起來。 這事可關著程義的下半輩子,程家一家子沒有一個敢吭氣兒的,生怕打擾了大夫漏掉了些什麼,或是寫錯了什麼,那可就是惹了大麻煩了。 大約半柱香的時候,大夫這才放下筆。 墨枝早已下樓打了盆水上來,讓大夫洗凈了手,趁著這時辰,墨汁也都乾透了。 大夫便拿起紙來回掃了一眼,這才遞給了程木槿,請她過目。 程木槿接過來看也沒看,便轉身雙手遞給了程智,請五叔過目。 程智也忙接過去,隻略略掃了幾眼,就雙手抱拳,對著大夫連連道謝。 然後程木槿便又吩咐墨枝從荷包裡掏出一張銀票來,也是遞給了程智。 程智接過來也是看也沒看,便雙手捧著遞給大夫,嘴裡說著小小謝禮,不成敬意。大夫大老遠的從京城長途跋涉而來,又治好了他兄長的病,他們一家都十分感激。這隻是一片小小心意,若將來等他四哥痊愈了,有機會一定去京城親自拜謝才是。 大夫連連擺手,嘴上說著客氣了客氣了,卻沒有當即伸手去接,隻是拿眼覷著站在一旁的車把式。 程木槿便也轉頭看過去。 車把式剛要說話。 程木槿便輕輕眨了眨眼睛。 車把式立即又把話憋回去了。 程木槿就轉身對大夫又福一禮。 輕聲道:“您若是先前收了銀兩,那也隻是給您長途跋涉的路資罷了,現下才是看病的診金,還請您不要客氣,一定要收下。” 剛剛這一番眉眼官司,大夫看的明明白白的,當下便也不再客氣,雙手接過銀票。 隻是打開掃了一眼,他立時又驚了一下,就又要退回來。 連連道:“使不得使不得,這也太多了。隻不過是一個接骨,一個湯藥方子罷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怎值得這許多銀錢?有十兩便盡夠了。” 程木槿端著手站著,沒有去接銀票。 神色淡淡道:“還請您莫要客氣,隻是為了我四叔的一條腿罷了。在您來說隻是接診一個病人,於我們全家來說卻是天大的恩惠,還請勿要再推辭。” 大夫心裡為難,就不由自主又去瞅站在一旁帶他來的人。 屋裡這多人都齊刷刷地盯著,車把式也不好再不說話。 於是就一拱手道:“大夫還是收下吧,都是主人家一片心意,感激大夫大老遠的舟車勞頓。” 這一來一往的,兩個能做主的都開了口。 大夫無法,隻得又拱手客氣道謝,把銀票揣回懷裡去了。 接下來,他卻又坐回去,重新提起筆,給開了個方子,遞給程智,說是這個方子是專門補給內臟腑氣的。他瞧著病人有些體虛,常喝這個對身子也有大好處。 程智連忙接過去,又說了一番感激的話。 大夫接著又留下了一小罐子膏藥,說是外敷在傷腿上,有助於骨頭生長。 至於剩下的,也就是在家好好躺著歇著,飲食上不要吃發物的瑣碎醫囑。 一屋子人聽的認真,就一起點頭,又是抱拳,又是施禮的,十分感激。 末了,大夫就又過去床邊看了看程義,說了兩句好好修養的話,這才告辭離開。 車把式臨走時趁無人注意,就看了程木槿一眼。 程木槿對他微微頷首,眼裡露出一絲笑意。 車把式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身大步帶著大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