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孫女直言承認了,程老爺子就再不能懷疑了。 當下就是高興地直點頭,然後又從炕上站起來,雙手捧著那些圖畫,在屋子裡來回兜著走圈子。 程木槿曉得老爺子心裡想什麼,不過是也為著有了一個新莊稼高興嘛。 她便接著講。 “因著那卷古本殘缺的厲害,好在有文字記載了耕種方法,孫女便根據前後不缺損的地方,把有講述的清楚的仔細琢磨了,把不清楚的地方重新填補起來。不知祖父可看出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因孫女沒種過地,也不懂得莊稼,興許有錯漏的地方也說不準。” 這就又是一個不得不說的美麗謊言了。 這棉花圖一共二十張,是無數代百姓千錘百煉,經歷了無數失敗,才得出來的寶貴經驗。即便後來因著生產力更發達,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但即便如此,這也是當時條件下所能達到的最高水平了。就是這樣,若是程老爺子再能瞧出這其中有什麼不對疏漏的地方,那還真是要讓她驚喜了。 程老爺子聽了卻隻是搖頭。 他抬頭望了望頂梁,尋思了一晌,這才又看著程木槿說:“爺能看得出啥來?爺就看出來這都是種莊稼的好法子。有許多地方爺知曉咋做,可要是讓爺畫這個畫兒,把這個話說明白,那就真是做不到。還是讀書人好,那就是不會種莊稼,也能把事兒鬧明白。” 老爺子一陣感嘆。 然後就回身坐下,又把那棉花圖仔細整理好,遞回到程木槿手裡:“丫頭拿好,這可是好東西,可不能丟了,要是讓別人學了去,可了不得。就按你說的做,先蓋房子,等開春兒了,咱就翻地種莊稼!” 程木槿略有些驚訝,看看手裡的圖畫,又看看老爺子,著實沒想到程老爺子能這樣痛快就答應。 按道理說海外過來的新作物,周武沒有人種過,程老爺子一個莊戶老頭子,一輩子小心翼翼地過活,家裡也就那麼幾畝地,那就是命根子,還要指望著種出糧食來頂一年的嚼用,納糧交賦稅呢,就是心動那新鮮莊稼能賣上好價錢,可也怕萬一失手了,種不出來糟踐了,那一年不就是白乾了嗎?再怎麼說也得尋思尋思再答應啊,怎麼現今就這麼痛快呢? 程老爺子一看大孫女張著那雙大眼看他,竟然露出小娘子家的吃驚來,就忍不住高興。 話說的,他這個大孫女哪兒哪兒都好,人機靈有心思不說,就是這手巧的本事也是別人家的閨女沒有的,可就隻有一樣不好——就是太穩重了。 穩重沒啥不好的,他也愛個穩重,太跳噠了他還嫌棄輕浮呢,可架不住這丫頭也太穩當了,啥啥都有主意不說,就是這跟他這個當爺的說話,也是一副啥也不怕的樣子,這就讓他有時候覺得自家沒啥當爺的意思了。 這回好,嚇著了吧? 程老爺子心裡得意高興,當下就揮揮手,中氣十足地說:“拿著回去吧,就按你說的做,該咋辦就咋辦。就算是沒種出來啥或是種糟踐了,那咱也當是抵了你四叔這場禍事了。左右那些銀錢也是你掙回來的,你做主花用沒毛病。爺原來手裡還有些積蓄,就是荒廢一年,咋也夠著明年一年的嚼用了,大不了再省著點兒用。那老話咋說著?有福也有禍,誰也擋不住。爺就當是自己撐不住這大的福,消災了。去吧去吧,回屋去吧。” 程老爺子一向拿著長輩當家人的架子,輕易不會說些這樣俏皮的話。 程木槿當下就又是一怔,可隨即便心思一動,有些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了。 老爺子這明麵上是說房子和莊稼,暗地裡卻是在說她手裡那些銀錢的事啊。 程木槿雕了一件物件兒,賣給了京城的宏雲大師,掙了八百兩紋銀。除去還了那二百兩欠債之外,一大家子在縣城裡的花用,連帶著程義的湯藥診費也都是她出的。 之後回到家裡,程老爺子和程何氏也沒跟她提那些銀兩的事。 程何氏不提程木槿知曉緣由。 老太太不當家不做主的,又心疼她,巴不得那銀子能留在她自己手裡傍身,就自然是不會多嘴多舌的了,可程老爺子不一樣啊。 那可是一家之主,是掌管家裡銀錢大事的人。 那就是小輩兒掙了銀錢,按道理,也是要上交給他這個當家做主的人支配使用的,這是規矩,程老爺子最守規矩。可這回,老爺子卻硬是提也沒提一句。 為什麼呢? 這是老爺子的心思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