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兩個各懷著心思。 　　一個想著探口風，一個就是不支應，這不，就僵持住了。 　　那話也就沒完了。 　　最後，還是快到縣城裡敲鐘的時候，程何氏帶著程寶桂過來，擺布著幾個媳婦趕快煮餃子的煮餃子，拌涼菜的拌涼菜，這才把兩個人分開。 　　程董氏都恨不能給老太太燒高香了，從沒像今日裡這樣覺著婆婆好過。 　　於是就連忙過了程木槿身邊來，跟她一處忙活。 　　程董氏還沖著程木槿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還苦笑了一下，卻是沒言聲。 　　程木槿就也對她微微一笑，也沒言聲。 　　幾個人就忙活起來。 　　程木槿先拿了個盆洗出來放到一邊，等又想去乾別的事的時候，卻被程何氏拉了手，攆到角落裡站著去了。 　　老太太也沒讓她走。 　　今兒是年三十，大家在一處顯得熱鬧，不興讓她一個孤零零待著的理兒，可待著歸待著，這活計還是不讓她做就是了。 　　程木槿打眼看著墨枝，小丫頭倒是被老太太支使的團團轉，她也就不言聲了：墨枝是她的徒弟。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也是一樣的，這個她倒是心安理得。 　　這邊水剛燒開，拌的兩個小涼菜也都點上了油上了桌，那邊縣城裡的大鐘就咣咣咣地敲起來，緊接著就是爆竹聲劈裡啪啦地響起來。 　　這是到了時辰了。 　　小李村可沒有人夜裡打更報時辰，平日裡計時都是靠自家估摸。一年裡也隻有到了年節這一天，才能聽到鐘聲響，便知是又一年過去了。 　　那邊鐘一敲，爆竹一響，村子這邊就也有了動靜，零零星星地有了幾個爆竹的響動。 　　程何氏就從灶間裡出來，伸頭大了嗓門，沖堂屋裡的程大樹喊，讓大孫子趕快去倉房拿爆竹出去放。 　　那邊就應了一聲，然後咚咚咚地跑出門去，進了倉房。 　　程大樹不愛說話，可是手腳很麻利，這邊餃子剛下鍋，還沒打一個滾，那邊院子裡便砰砰咚咚地響起了鞭炮聲。 　　程小杏自來愛熱鬧，程小丫也想看，程小杏便一邊替她掩住兩隻耳朵，一邊帶著出門去。 　　後麵一直和程小丫一處待著玩的程寶桂的兩個兒子，連帶著程智的兒子小豆，就也連忙跟著跑出去。 　　幾個小娃娃一起站在臺階上，瞪眼看著程大樹放爆竹。 　　程大樹腳邊堆著一大堆爆竹，站在不遠處聽著，等爆竹聲停了一會兒，沒在有個啞炮啥的突然響了，這才又重新過去，點了一掛放起來。 　　劈裡啪啦的炮竹聲引得幾個孩子哈哈笑，就連膽子小身子弱的程小丫也都高興的不行，笑得咯咯的。 　　周武朝的爆竹也是連著線的，點起一個，整個就乒乒乓乓的響了，那煙大的都把程大樹淹沒了。 　　小李村都窮，那放的爆竹也是有數的。就是買了爆竹放也都是買那種單個兒的，動靜小的，一家子放個幾個，就算是有個過年節的意思了，誰有那閑錢買那老多聽動靜？那不是瞎拋費銀錢嘛！ 　　現今老程家卻鬧這樣大的動靜，那都比村裡李財主家的聲響大多了，這可是稀奇。 　　於是，就引得村裡的娃娃們都從自家跑出來，跑到程家門口來看熱鬧，甚至還有膽子大的直接就沖到院子裡來了。 　　程大樹怕傷了人，就緊著轟攆，讓快離著遠些，莫被炸著。 　　小娃娃們舍不得走，就趴在門邊上，嘻嘻哈哈地笑著拍手歡呼，那吵鬧聲大的直傳出好遠去，就把許多大人也都引了過來圍著瞧，滿臉都是又高興又吃驚。 　　話說，老程家這是咋的啦？欠了那老多債，咋還花這多銀錢買爆竹放？莫不是得了失心瘋，想著反正也是活不成了，不如過個年瘋一回然後去討飯？ 　　這麼想的人不少，可到底是年下，也沒功夫多想細想，於是就有幾個愛熱鬧的，也跑過來跟著程大樹一起放，其中還有那兩個愛管閑事兒的，也跟著一起嘻嘻哈哈。 　　於是，一時間，老程家院裡院外的，就都熱鬧的沸反盈天。 　　炮仗聲，人們的歡呼聲，把寂靜寒冷的夜都點燃了。 　　程木槿安靜地站在屋內門邊，看著外麵那濃重的煙火氣，聽著那歡天喜地的笑聲，恍如隔世。 　　夜空中的星子閃耀，微微照亮了她一張白皙秀美的臉龐。 　　程木槿輕輕閉上眼睛，迎來了她的周武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