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八年,春。 正是草長鶯飛,萬物復蘇的好時節。 沒有一絲風的天底下,一片蓋的整整齊齊的大院子,佇立在小李村廣闊的田陌間。 淡淡的青磚水墨色,勾勒出一片安寧靜謐之色來。 院中兩棵老樹,安靜屹立著,剛發的新芽,翠綠迎著陽光折射。 大青石鋪的整整齊齊的井臺,上麵散著一片水漬,映照出白晃晃的日光。 一隻軲轆安安靜靜立在那裡,垂落的井繩還兀自輕輕晃動。 青磚瓦房老樹水井。 好一幅靜謐的午後時光。 西麵正房,一張窗半支著,露出裡麵對案書寫的美人。 滿頭青絲隨意挽了一個髻,一支銀簪低低壓住鬢角,襯托出白皙秀美的臉龐。 那美麗的小臉映著日光,越發顯出耀眼的白來。 美人兒低垂著杏目,隻盯著桌麵上的紙,纖纖素手握著長長的筆管,慢慢移動。 好一幅美人入畫圖。 正這時,緊閉著的大門吱扭一聲打開了,打破了這春日午後的寧靜。 程老爺子提著旱煙袋,大步流星走進來,腳步不停地直奔著那桌前的小娘子過去。 桌前的小娘子聽到聲音,微微抬起頭來,一雙清亮亮的杏目看向程老爺子。 清潤溫和的聲音低低喚了一聲:“祖父。” 程老爺子恰好走到窗邊來,便頓住了腳,看著眼前那張跟畫裡人一樣好看的平靜溫和的俏臉,心裡的焦躁著急就不由減去了許多。 老爺子就‘啊’了一聲。 努了努嘴,皺眉低聲道:“今兒你五叔讓人從城裡捎信兒過來了,說是縣尊老爺請了外麵來的道士,寫好了祭天文書,定在了明日午時祈雨呢。” 程木槿聞言便放下了筆,輕聲道:“祖父莫急,且進屋來說。” 說罷就轉身打開了屋門,請程老爺子進來坐。 大孫女這樣定得住氣,程老爺子焦躁惶急的心不由又平穩了不少,嗯了一聲,提著旱煙袋進了屋坐下。 墨枝去縣城采買去了,不在身邊,程木槿便親自提壺,給祖父倒了一碗茶遞過去。 程老爺子哪有心思喝茶?可他自得了老兒子的信兒,就一路急三火四地跑回來告訴大孫女這個消息,還真是口渴得很。於是就端起茶碗,一口氣把一碗茶都喝盡了,這才把碗放到桌上,拿起旱煙袋放到嘴邊就要嘬一口。 可動作剛到一半,又立馬頓住了,又把旱煙袋拿下來。 他大孫女不稀罕這個煙味兒,聞了就要難受,他咋給忘了? 程木槿這時已坐在了程老爺子對麵,看著他問:“縣尊大人隻說祭天祈雨,沒說旁的嗎?” 今年天時如此異常,剛開始還不顯,可隨著莊稼落地發芽,正是用水的時候,可老天爺卻滴雨未下,這就任誰也都知曉事情不好了。一時間整個縣城裡都是人心惶惶的,整天都是在說這下雨的事情。 程智之前回家來了幾次,也都是說的這件事,還說縣尊老爺已是偷偷祈過兩次雨了,可也都沒頂事。是以這次,這是請了專門的祈雨道士要正式開壇祈雨了。 隻是,光是這樣祈雨,就沒別的做的嗎? 程老爺子一聽問,連忙搖頭回道:“你五叔打聽的信兒也就這個了。隻說了專門請的人寫的祭天文書,要開壇設法呢,別的沒說,那就興許是沒別的事吧?” 程木槿微微頷首,長長的柳葉眉微微一蹙。 自從去年她回了這個小李村,滿打滿算一場雨都沒落過。雪也隻是下了一層薄薄的,勉強蓋住地麵。一直到今年,這馬上就進入四月了,看來這旱情是真逃不過去了。 程老爺子看他大孫女沒言聲,還皺了眉頭,立馬就又有些著急了。 老頭兒急著問:“哎,你這孩子,咋不說話呢?真是急死人了。你說說這到底是個啥天兒啊?還真叫你給說對了。頭前兒你李三爺爺還沒事兒,沒事兒地說,可這幾天也急的跟什麼似的,整天在村子裡轉悠,啥也不看,就看天,還直說完了,完了。村裡人也不用問了,這一下子全知曉了,一下子就炸開了,鬧哄哄的哭爹喊娘的,大家夥都嚇壞了,都說今年這是要大旱哪,要不都到這時候了,咋還不下雨啊?就是下場雪也行啊,唉。” 下雨還是下雪那都是天時管著的,這時候再下雪那可就不太正常了,妖妖怪怪的嚇人,可就這,人們也是啥都顧不上了,隻要是下,下的是水,下個啥也都行啊,那總比啥也沒有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