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說這樣的話就有些假。 那井是她們家自願打的沒錯,可也並不是就單單關著她們家,還關著整個村子,甚且別的村子。現今正是天旱缺水火上房的時候,官衙也是急得很,就是不急莊稼也急官帽啊,這冷不丁冒出一個願意主動拿銀子出來做好事的人家,那衙門還不得高興壞了? 那到時候,若是官衙順坡下驢,就又趁勢分派了各個村任務,讓所有的村子,按著小李村這樣,由家家戶戶自己掏錢打井,那時候,那些有銀子沒銀子的富戶窮人還不得恨死他們家?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明明是為了他們自己好,而他們自己也知曉,可就是還要恨你! 是以,程老爺子才不願意做啊。 程木槿心裡輕輕嘆息。 可現今也顧不上這許多了,而且也不必要顧及。莊稼人怎麼說來著?聽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這都什麼時候了,若是做什麼事都瞻前顧後的,那還能做成什麼? 見程木槿說的篤定,程老爺子果然鬆動了。 他把旱煙袋擱在桌上磕了兩下,一拍桌子站起身。 “唉,那就這麼著吧,咱家先把銀子墊上打井,後麵再讓他們補上。我這去找人給你老叔遞信兒,讓他衙門裡的那個同窗給衙門說一聲,記下來,看到時候有啥事兒就讓他們找衙門口說去,咱們家也是沒法子啊。趕緊的,再不打井怕是真的要來不及了。” 說著,老爺子就大步往外走,可等到了門邊的時候,就又想起什麼來似的又站住了,轉頭來問程木槿。 “丫頭,那咱打一口還是兩口啊?一口怕是不夠吧?” 嗬,這老爺子轉過彎兒來就還大方了,竟然覺得一口不夠用呢。 程木槿便笑著回答:“那就打兩口吧。” 好。 程老爺子嘖嘴點頭,又轉身要走,卻又定頓住,再回頭走回來。 “那啥,今兒我還沒跟你說莊稼的事兒呢,還是先可著莊稼來,來,你也先記上,等記完了,我再去找村長。” 程木槿聽的一怔,隨即便又是笑了,也跟著往回走。 老爺子現今對莊稼那是真上心呢。她們家的莊稼地雖是長得不錯,也不缺水,可天旱成這樣,老爺子卻也是總怕出了差錯,也因此更加上心,生怕有一點不對付。是以到了現今,就是程木槿不叮囑他,他也是要每日裡記著跟她說莊稼的事情,讓她把每日裡的情況都仔細記下來。 老爺子是個有心人吶。 於是,程木槿便跟著程老爺子一起坐回炕沿去,從荷包裡拿出了一直貼身帶著的本子,爺孫兩個一個說一個記,把今日莊稼地裡的情況都仔仔細細地記了上去。 因莊稼長得好,沒出現什麼不好的事兒,程老爺子心情便好了許多,也沒有那麼焦灼了。 待到程木槿記完,程老爺子還和她說,他覺得這莊稼跟他們這邊種的也差不離。雖是新種子,可他看著這長勢啥的也和麥子沒啥區別。 這是老爺子有信心了。 程木槿便笑著附和老人家,說都是祖父侍弄得好。祖父也是老莊家把式,知曉莊稼什麼時候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侍候的精心仔細,這要是放到她身上,就她這樣隻會紙上談兵的,那指定是不知曉會糟蹋成什麼樣了呢。 好話誰不愛聽?何況還是被自己看重的大孫女這樣說好話,程老爺子那就更高興了。連帶著剛剛因著天旱缺水又要打井出銀子,又怕將來惹麻煩的糟糕心情,也是徹底忘了個乾凈。 雖是聽不懂啥叫紙上談兵,可也大估摸知曉啥意思,於是就立刻眉花眼笑地揮著旱煙袋,讓程木槿快別亂說,說啥她乾不好啥的?那是啥話啊!她大孫女雖是個丫頭,可也是識文斷字有能耐的,那種莊稼都是苦活計,哪用得上她會做?再說了,那還是她帶回來的種子好,也和他們這邊的水土服,那咋,要不然,那就是再會種莊稼也不成啊,還是得他大孫女能耐啊。 程老爺子笑哈哈說完這一大通,也才滿意了,又讓程木槿快歇著去,這才轉身揮著旱煙袋大步出去找村長去了。 程木槿微笑著送出去幾步。 剩下的事就都不用她出頭了,她便帶著程小杏和墨枝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路上,程小杏崇拜地看著程木槿說:“大姐姐,還是你厲害,咱爺現今啥都聽你的。” 程木槿微笑著沒言聲。 旁邊的墨枝也崇拜地看著她家娘子,心道:不愧是她師傅,不愧是程師娘子,老程家從今以後再也困不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