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正坐在桌前整理前幾日的棉花種植手冊,添添改改。 屋門一開,墨枝就急匆匆走進來,快聲稟報說,外麵來了個小子,說是老太爺讓娘子快去莊稼地裡,縣尊老爺過來了,說是要見她問事情。 縣尊? 程木槿一怔,隨即便問就這些嗎?沒說別的? 她自問沒有作奸犯科,縣尊為何找她?是不是棉花的事情?若是前些日子兩村鬥毆的事,那也應當是找村長,而不是找她。 墨枝搖搖頭,又點點頭,說是那個小子隻說了,家裡的莊稼地被圍住了,來了好多官兵,然後就跑走了。 官兵? 為何是官兵卻不是衙役? 程木槿有些想不通,可現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還是先見了人再說吧。 於是,木槿便把棉花種植手冊交給了墨枝,讓她拿好,隨她一起出門去見縣尊大人。 墨枝連忙應是,仔細把手冊收好,恭謹地跟在自家娘子身後出門去了。 她現今是什麼也不怕的,別說是有侯爺護著,就是沒有,她家娘子也自會處置的好好的,官兵怕什麼? 程木槿戴好了竹笠,帶著墨枝一路出了宅院,向著莊稼地走過去。 剛出門不遠,果然便見到遠處那些把莊稼圍起來的官兵,再往前的時候,便有一個站的近的官兵朝這邊招手笑。 程木槿定睛一看,卻發現原來竟是小五子。 這是衛所的兵啊。 程木槿這時便曉得了,或許這個縣尊大人和這些官兵並非一起來的,縣尊大人可沒有這能耐,能調動得了這些兵大爺。 這些事情隻能是鄭侯爺做的。 他好快的速度。 程木槿一想到鄭侯爺,便想到那被她刻意遺落在箱櫃最底部的機關匣子和那紅狐貍皮的冬襖,不由心思就是一跳。 隻是她隨即就把這些多餘的念頭甩出去,帶著墨枝繼續朝著那一群人走過去。 那些人裡麵有村長,有她祖父,還有另外一個也是她認識的,就是她五叔叔程智,還有一個…… 程木槿微微凝神,這個人有些許麵善,是誰呢? 直到快走到近前時,她才恍然想起,這不就是那日新院子暖房時,見過一麵的那個五叔叔的同窗嗎?好似是姓周的?當時說是在衙門裡當差的。 程木槿一邊思索,一邊仔細看了看程智。 程智也正看她,臉上露出一個苦笑。 程木槿有些隱隱明白了什麼。 她麵色不變,帶著墨枝穩步走到近前去。 村長連忙搶先幾步,給程木槿使了個眼色,嘴裡急聲道:“槿丫頭,這位就是咱們的縣尊大人,楊大人,還不快拜見楊大人。” 說罷,連忙哈腰往旁邊退了幾步,露出後麵的人來。 村長嘴裡的楊縣尊三十多歲的年紀,穿著青色便袍,留著整齊的黑色短須,麵色很是和善,此時也正輕輕地拈著胡須,上下打量程木槿。 木槿站定,雙手輕輕一疊,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禮:“民女程氏拜見縣尊大人。” 墨枝跟著一起福禮。 楊縣令微微點頭,輕聲道了聲‘免禮’。 程木槿穩穩站直身,低垂了眼睛,等著楊縣尊說話。 楊縣令卻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 他老人家先是抬頭四處看了看,又沉吟了一瞬,這才轉頭問程木槿:“聽說這莊稼地裡種的是新種子,叫棉花的?” 程木槿微微頷首,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低聲應了聲‘是’。 楊縣令又微微點頭,又問:“聽說這種子也是你從京城裡拿來的?” 程木槿又是微微頷首,應了聲‘是’。 一個‘也’字讓程木槿曉得自己猜對了,楊縣尊還真不是為了新種子的事情來的,可那他又是為了什麼呢? 楊縣令再次點點頭。 他側轉了身,眼睛望著遠處的群山微微笑道:“嗬嗬,倒是本縣孤陋寡聞了,若不是昨晚接到張將軍的函文,本縣竟不知曉這小小的東寧縣城裡竟然這樣藏龍臥虎,出了這樣一位敢為天下先的高人。” 這話說的就有些玄妙了,不管聽得懂聽不懂的,都一時分辨不出到底是贊賞呢還是厭惡,於是便皆是大氣不敢出地聽著,神色惶惶。尤其是程老爺子,臉都變白了。 程木槿卻是低垂著眼睫沒有言聲。 官場上的人多愛故弄玄虛,她且聽聽後言。 沒有人搭話。 這周邊就更是安靜了。 人人都屏息等著,大氣不敢多喘一下。 楊縣令半晌等不到回音,便微微回過身來,看著眼前的女子。隻是,這樣看了好半刻,卻也隻見她依然沉穩恭謹,儀態如常。 且,竹笠下的一雙眼睛也是半遮半掩的,看不清楚神色。 嗬嗬。 楊縣令忍不住再次微微輕笑。 他轉回身去,又道:“聽周筆吏說,你曾說過,若是能建一座塘是最好的了,對本縣交易貨物來往行商皆有妙處,可有此事?” 程木槿聞言卻是抬起頭來,一雙杏目隱隱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