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縣令聞聽,便伸手接過去看。 隻是才看了一眼,還沒看清裡麵的內容,便不由張大了眼睛。 他拿著圖畫定睛看了又看,這才抬頭疑惑地問程木槿:“這是你畫的?此物叫做棉花?” 程木槿福禮:“回稟縣尊大人,是民女所繪,稱為棉花。” 楊縣令噓氣嗯一聲,不停點頭,贊嘆道:“甚好,甚好。” 說完,便又緊緊地盯著那些圖畫看了好幾眼,這才仔細看起內容來。 他一頁頁翻過去,臉上笑容越大。 程木槿一直觀察著楊縣令的臉色,這時便慢聲道:“縣尊大人慧眼如炬,應是早已看出這新作物其實並非糧種了吧?隻可算是一項經濟作物,主要功用還在於紡紗出布上麵。” 不要以為古代沒有經濟作物這一說。古人雖重農抑商,可也是十分講究經濟之用的,隻不過古代的經濟二字與後來所說的略有出入,沒有這時候的經濟二字囊括的範圍廣闊罷了。 準確的說,棉花並非糧種,而屬經濟作物,主要用於經濟用途,這一點程木槿還是要說清楚的。 楊縣令做為一縣最高行政官員,主政一方,自然不會不清楚這其中的區別,於是便微微頷首。 他慢慢翻至最後一頁,然後又慢慢翻回去,直是不停點頭。 木槿此時便回身,讓墨枝把棉花種植記錄手冊拿出來,再次雙手遞與楊縣令,請他過目。 楊縣令沒防備還有東西可看,便忙把棉花圖遞給一直在旁邊伸頭看的師爺,自己則是接過棉花種植記錄手冊,又仔細翻閱起來。 程木槿便在旁邊講解,告知楊縣令說這是她記錄的棉花種植過程,從棉種起始晾曬催芽就開始記錄了。 楊縣令聞言抬頭。 程木槿輕輕頷首。 楊縣令又深深看她一眼,這才繼續低頭看下去。 程木槿會意,便又繼續講解道,她記錄下這些數據,對將來棉花種植有大大的用處。每一步的過程都至關重要,畢竟此種作物為海外而來,與我中原水土不同,圖畫中所繪皆是海外種植積累所得,與我朝怕有不符之處,是以她便記錄下來,看看是否有差異之處,這樣,即便是此次種植結果不如人意,也可參詳出些許對策應對,對將來棉花種植也是大有益處的。 這番話有條有理,說的極是清楚明白,在場的所有人都聽的直點頭。 程老爺子作為一個老莊稼把式,更是頭都要點斷了:他大孫女就是能,這話說的在理啊,他咋想不到呢?還以為她就是為了學種莊稼才記下來的,唉,這孩子想的遠哪。 楊縣令更是聽的頻頻點頭,心中的贊嘆已是壓過了吃驚。 他是個有見識的人。 莊稼是沒種過,可書倒是讀了不少,也曉得這種地自古就是要憑經驗,成年積累下來的,隻有老莊稼把式才能把產量提得更高。 若說是這記錄下莊稼種植情況的,他還真是頭一回聽頭一回見。 這小娘子真是心細如發思慮周全哪,更重要的是:她還看得遠。 須知:自古莊稼人種地都是代代傳下來的,前麵的人怎樣種後麵的人便怎樣種。大家都是慢慢的種,越種年頭越多,到後來就成了老莊稼把式了,又怎麼會有人專門記錄下這些過程的? 你別說是莊稼人,大字不識一個,根本想不到這上麵去,那就是官府或者是大戶人家,也沒聽說誰有這樣想法做法的。 那就是有專門種植莊稼的書本,諸如《農書紀要》之類的,那也大多是泛泛而談,不會這樣詳盡詳實。且,這樣的書籍能付諸實踐的也極少,絕大多數到頭來也隻不過是束之高閣,以供讀書人作為典籍珍藏罷了。 而這全天下的莊戶人家,也還是原來該怎麼種現今就還怎麼種,沒有什麼改變。 而如今,他聽到看到了什麼? 一個小小的鄉下丫頭,就做了一本這樣的手冊出來,不單把天數日期,甚且還把生長情況都很詳細地記錄下來了,且還條理清晰,一目了然! 她認真詳實地記錄下了這個種植過程! 且,這還是在他的東寧縣,在他的轄下! 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鄉下丫頭! 這絕不是一本簡單的莊稼記錄手冊! 這根本就是一本大大的功勞簿! 楊縣令激動的藏在袖中的一隻手都忍不住微微發抖。 這若是將來這叫棉花的作物真能在他的東寧縣種成,那他…… 楊縣令越想越覺得心頭火熱,於是便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小娘子,不斷點頭贊嘆道:“程娘子真是好細致的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