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晚仿佛又一次穿越了時空。 她的整個意識沉浮,視線便仿佛是跟隨著二公子的視線,先是落到了那一雙瑩白的玉足之上。 那真是一雙骨肉勻亭,線條完美,宛如天工精雕玉琢一般的美麗赤足。 二公子受了無窮的痛苦,可是在這一刻,當他的視線落在這雙玉足上時,他又不由自主地,生起了無限癡迷。 那雙完美的玉足,輕盈落在一片猩紅的地毯上。而後,這雙玉足居高臨下,伸出來,輕輕抬起了二公子的下巴。 “小可憐兒……” 一道慵懶溫柔,便仿佛是從春水中撈起一般的聲音響起,隻聽那女聲懶懶散散的,卻又帶著輕嗤,帶著笑:“小可憐兒呀,瞧這淒慘模樣,真叫人看了不忍呢。” 二公子被迫抬起頭,視線上移,而後便看見了一張巧奪天工般的臉! 真是無比絢爛,無比瑰麗,說是繁花盛開卻嫌太俗,若比作清風明月,又嫌太淡…… 那女子的麵容,清中帶艷,艷中帶柔,柔中帶媚,真真是美到仿佛可以成為一種武器。 此刻,這把武器便直直地射中了二公子,哪怕他還那麼小,可是小小的他,似乎已經懂得了什麼是天真的癡迷。 他仰著頭,一身狼狽,聽著女子輕聲笑語,他卻隻是癡癡道:“母妃高興,我便不苦。母妃若是可憐孩兒,便賜孩兒在宮中再多服侍母妃兩日吧。” …… 宋辭晚本來沉浸在二公子的悲苦可憐中,莫名其妙地已經為他找了無數借口開脫,甚至都生出了不該殺他的念頭…… 所幸便在這一瞬間,二公子一句話,又將她所有的動搖都給擊打成了粉碎。 方才那一幕,信息量太大了。 宋辭晚隻覺得自己好像是吃到了一個驚天大瓜! 隻可惜,瓜沒吃完整,方才那一幅畫麵卻又如同失了水的河床般,在一瞬間四散龜裂。 畫麵消失了,宋辭晚沒能看到後續。 但是無妨,這一幅畫麵看不完全,很快,卻又有更多的零散畫麵旋轉飛來。 漆黑的隧道中,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一點點蠕動著攀爬。 他已經爬了許久許久,可是卻怎麼也爬不出這無窮的迷宮。 迷宮中什麼都沒有,沒有食物、沒有光亮、沒有方向、沒有其他人,也沒有那些奇形怪狀的恐怖怪物。 唯有一點幽靜的水聲,在這個沒有方向的漆黑世界中嘀嗒嘀嗒…… 嘀嗒! 嘀嗒! 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是一種被全世界拋棄,隨時隨地都要瘋狂的感覺。 那一下又一下,平和悠遠的水聲,乍聽起來仿佛能夠使人內心寧靜,然而誰若是長時間去聽,沒完沒了地聽,那卻一定是要瘋掉的。 尤其是在這個沒有方向、沒有光亮,更仿佛沒有盡頭的迷宮世界中。 宋辭晚原本都已經漸漸地脫離了對二公子的共情,畢竟方才吃到的那個瓜有點太精彩,她一下子吃猛了,於是光記得吃瓜的震撼感了,又哪裡還記得要繼續同情二公子? 在宋辭晚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她識海中那顆心魔種子,那翠綠的魔種一角,黑斑亦開始有了淡化的跡象。 但這種淡化,就在這個漆黑的,迷宮世界出現的那一刻,又立刻停滯了。 現實中,宋辭晚與二公子的無形較量還在繼續。 而變化莫測的心魔世界中,宋辭晚又仿佛是再一次經歷了二公子的痛苦,感受到了他的仇恨與絕望。 嘀嗒! 嘀嗒! 恐怖的水聲不知持續了多久,就在二公子四肢磨損,頭痛欲裂,痛苦到他再也無法沉默,於是他開始哭泣,開始嘶吼,開始吶喊,又開始求饒—— “母妃,救救孩兒!” “母妃,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是人,我便是你的小鼠兒!” “母妃,放我出去,我不會再做人了,我便是小鼠,你放過我,放過我……” 這一刻,那道溫柔的女聲又響起來了。 那女子輕輕笑著,溫柔又帶刀:“好孩子,既是小鼠,又豈會怕這黑暗?” “乖鼠兒會自己爬出來的,乖鼠兒會打洞呢,你說,是也不是?” 漆黑的迷宮中,二公子四肢染血,渾身潰爛。 他仰著頭,跟隨著那一道聲音,機械一般道:“是……正是如此,乖鼠兒會自己打洞,我能出去,母妃,我能出去!” 說著說著,他莫名地欣喜起來。 於是宋辭晚便見到,他的身體伏在地上開始產生了明顯的變化。 他的頭顱變尖了,身體長毛了,尾椎骨下生長出了一條細細的長尾巴,四肢變成了鼠爪,兩顆大門牙突出在了尖尖嘴巴的前方。很快,他就變成了一隻巴掌大的黑老鼠! 黑老鼠出動四肢,飛快刨土。 嗖嗖嗖! 他將物種的天性發揮到了極致,不多時,他就在漆黑的迷宮中鉆出了一個深深的大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洞豎直向上,又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很久,也或許隻是一小會兒,更仿佛隻是一眨眼間,挖洞的黑老鼠就將整個迷宮都給挖穿了! 黑老鼠順著通道,一溜煙跳出去。 前方,至為光亮處,便出現了一張美貌至極的芙蓉麵。 黑老鼠就好像是見到了世界上最最近親之人,嗖一下他就跳到了那人張開的一雙雪白手掌中。 白膩的手掌捧起了小小的黑老鼠,那女子溫柔誇贊:“真是好孩子,你果真做到了呢!” 黑老鼠陶醉地倒在了女子溫暖馨香的手掌上,用小小的頭顱蹭了蹭她細膩的掌心,一邊吱吱吱,一邊口吐人言,欣喜哀求:“母妃,孩兒做到了,求母妃垂憐。” 宋辭晚:…… 總有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沖動想要脫口而出,那似乎是一句:握草……一種草。 畫麵又破碎了,而接連吃到奇怪大瓜的宋辭晚,隻覺得自己的腦容量都仿佛是有些不夠了。 這個世界太過千奇百怪,總有些東西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 沉浸在心魔世界中的宋辭晚仍然沒有注意到,經過這一幅畫麵以後,她識海中的黑斑又一次變淡了。 對於那些破碎的畫麵,她也漸漸從沉浸式體驗,變成了旁觀式體驗。 無數的奇怪畫麵仍然如雪花般紛紛飛來,宋辭晚越看,積累的“草”就越多,多到後來,她連“草”都失去了,隻剩下滿腔的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