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白劼要求將這兩位丫鬟帶到後堂,讓休息好的管家上來把經過再講一遍。 此時管家上來之後,好似神情輕鬆不少,眼神裡流露出一種胸有成竹之感。 大人再次讓他說一說這昨夜的經過。 這一次,他沒有再支支吾吾,而是言之鑿鑿地說是夫人為死去的表哥報仇而伺機殺害了賈員外,其實夫人早有預謀,是謀殺無疑。 圍觀的群眾聽了管家的話都騷動了起來。 而剛才被仗責的中年男子,直接破口大罵起來。 大人為了保持公堂之上的肅靜,命人將那男子拉了下去,手上的驚堂木重重地連拍了好幾下。 圍觀群眾都憂心忡忡,管家的話對夫人十分不利。可憐的賈夫人被虐打了這麼多年,還要賠上自己的性命。 可就在此時,白劼卻臉上掛起了自信的笑容來。 剛才他故意讓大人將管家帶下去休息,就是為了讓管家有時間去思考怎麼應對,他一定會說謊。所以一定會想個法子把這個慌圓了。 既然是謊言自然與實際不符。隻要讓幾位在場的人都說一遍當時的情況,謊言自然不攻自破。 那兩個丫鬟差點就被二夫人藏了起來,好在阮氏的兒子趕在她們離開之前,截住了她們。 當在場所有人都聽了管家那似乎證據確鑿的言論時,都對管家投來了鄙視的目光。 白劼微笑著向大人又恭敬地行了禮,而後不急不緩地說道:“大人!證人的證詞,您也都聽到了。相信像您這樣有大智慧的,定然可以明辨。阮氏長年受到賈員外的虐打,以致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摧殘,就在昨日阮氏不堪重負,想要投河自盡,大家也都知道此事,之後賈員外不但沒有安撫,反而變本加厲地諷刺,毒打,甚至用阮氏家人的性命來威脅阮氏!還一直刺激阮氏,讓她嘗試自殺,步步緊逼。試想一下,如果您在此種情形之下是否也會以此來自保?隻是不巧,阮氏傷到了賈員外的要害之處,導致賈員外失血過多,來不及救治而亡!” 堂上的大人沉默了,在場的圍觀群眾也都點著頭,贊同狀師白劼的話。 “可是白狀師,我大明律例裡可沒有哪一條寫著若為自保而殺人如何判罪啊?”大人瞇著眼看著白劼,看你還要怎麼為阮氏辯護? 圍觀群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阮氏實在可憐,受盡折磨,雖說殺人的確不對,但是誰遇到此種情況不害怕不慌神呢? 那賈員外實在可惡至極!現如今卻要阮氏付上代價! 可白劼卻並沒有因此而被嚇退。 他反倒是挺起了胸膛,自信滿滿地說:“大人!大明律中自然沒有這一條,可案件紛繁復雜,並非一條律例便可判定的。” 他說完這句話,向著堂上的大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隨後又轉身向著堂下所有圍觀的群眾也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不知大人可曾記得三年前曾在京師有一樁案子轟動全國?”白劼向著大人問到。 大人聽到三年前轟動全國的案子,那便是童子殺人案。 當時是有一盜賊入了一戶人家,那人家中隻有母親與幼子。盜賊入室行盜,驚醒了睡夢中的母子。母親起來反抗並保護幼子,但與那盜賊力量懸殊,就在危急時刻,不料,那盜賊竟被那幼童傷了,還不巧正是要害之處便死了。盜賊的家人上告衙門,倒打一耙。 “請問大人應該不會不知這案子吧?最後是如何判的?” 大人抿了抿嘴,清了清嗓子說:“盜賊入室盜竊本就是有罪,又要害那婦人性命,幼童為保護母親那是自保,但盜賊死是事實,便按著誤殺的罪名判了賠盜賊一家安葬費即可。” 白劼滿意地笑笑,“大人,今日此案與這童子殺人案可有相似之處?同樣是力量懸殊的兩方,賈員外雖不是盜賊,但是賈員外虐打妻子,並威脅其家人,與那賊人要害那婦人有何區別?那童子是為了保護母親,而阮氏同樣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大人您說是也不是啊?” 大人眉頭緊蹙,這白劼甚是不好對付,想要給阮氏定罪,有些難辦啊! 白劼見那大人似乎鐵定要定罪阮氏,趕緊又俯首作揖說道:“懇請大人,判阮氏為誤殺。” 堂下所有人都凝神屏氣,等著堂上的大人的判決。 大人右手拍下驚堂木,正色道:“一派胡言,幼童怎可與成人相比?盜賊又怎可與賈員外相比?賈員外是阮氏的夫君,敢對夫君下手,這案子若如此判,以後叫天下男子該如何對待女子?還有家法可言?!若男子不能處罰有罪之妻,以後這女子行事豈要無法無天了?!” 白劼一聽大人這話,看來這大人就是鐵了心要定阮氏的嘴,是不可改變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無奈隻好做了最後的陳述。 “自古以來,男尊女卑,女子一直都是依附於男子,家中像阮氏這樣受到丈夫的暴虐的,恐怕也是不在少數。隻是迫於社會地位及風俗的限製,正如我朝律法之中也是隻提若丈夫殺了有罪之妻當如何,卻從未論及妻子殺夫的具體情況。正是因為這眾多的緣由,婦人根本沒有什麼可用於保護自己的依靠。今日,白某便最後為女子,為婦人辯一辯!女子之偉大,在於能忍劇痛甚至身死的風險而產子;女子之偉大,在於願低頭從父,從夫,從子,而無怨言;女子之偉大,在於持家教子,即使與他人共侍一夫,依然壓製住內心的失落與傷心,保持住家中的平和;在座各位可有想過女子的感受?今日阮氏若被判了惡逆之罪,恐怕助長了多少個‘賈員外’之心,令多少‘阮氏’心灰意冷,斷了生的念頭?......今日白某時受阮氏之子所托,兒子心疼母親長年受虐,知道母親心中的苦痛,雖然死的是自己的父親,但仍要請白某為阮氏辯上一辯。白某說句不中聽的,誰不是娘生的呢?若各位的娘受了欺負屈辱,各位又該如何自處?嗚呼!哀哉!” 圍觀的群眾聽了白劼的一番話,各個都是黯然神傷,垂頭嘆氣。即使白狀師如此說又如何呢? 堂上的大人將案臺上的判令一丟,“阮氏殺夫,所犯惡逆之罪,按律斬。” 此話一出,圍觀的群眾皆唉聲嘆氣地轉身離開。 本以為來了一個狀師,能讓此案所有轉機,結果還是無用。 大家的心都十分沉重地離開了縣衙。
第一百零七章 惡逆之罪(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