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陳飛拍著桌子大吼。 “為什麼又是1?為什麼還是1?我這次明明沒有逃跑,我在戰鬥!” 還是這間清水房。 現在是2025年的中國。 電視機上播放的是陳飛死前的那段畫麵,一遍又一遍。 畫麵中的陳飛像個不自量力的小醜,表演著不堪入目又拙劣的獨角戲。 “沒有,我真的沒有逃避。” “我付出了,但我還是失敗了。一次又一次。無論我做什麼,最終隻有失敗一條路。好像我生下來就是為了給人取樂。” 說著說著,陳飛就哭了。 先是哽咽,然後是小聲的啜泣,最後是不加掩飾的嚎啕大哭。 陳飛就這樣伏在桌子上哭。 自從幾年前在高中校園的門口和母親大吵一架後,他就再也沒有這樣哭過了。 【哭夠了嗎?】 是的,在這一因果交織點的第十四次裁定中,陳飛又被裁定為1。 也就是說,他還要被送回那個地方,重新被虎精殺一次。 使他哭的不是死亡的疼痛,自從坐上這把椅子,陳飛早就習慣了各種誇張離奇的死法。 真正擊潰他心理防線的,是挫敗感、無力感,和一次次湧上心頭的回憶。 從小到大,不管做什麼,陳飛都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是最愚笨的,他處於中間偏上的位置。周圍人對他的評價向來都是“有希望變得更好”,“跳一跳就能摘到葡萄”。 小時候聽這句話是有些驕傲。 稍微長大些就覺得厭煩。 如今他再次想起這句話,除了悔恨也沒有別的了。 “為什麼我要玩這場遊戲?為什麼你們找上了我?” 陳飛對著電視機哭訴,上麵還在回放著他又一次失敗的狼狽模樣。 “求你了,什麼都好,把這玩意關掉吧,我不想看見我自己。” ……(痛苦的沉默) 【哭夠了嗎?】 陳飛擦乾眼淚。 默然。 【或許您覺得您做出了巨大的改變,但從結果來看,您還是老樣子】 【您沒有逃跑】 【但是您死了】 【您什麼也沒做到】 【僅憑一時的沖動就幻想得到更多的結果,說到底,這隻是您的自我感動罷了】 “這些話是係統對我說的嗎?” 【最後一句話是出自我個人】 “嘁,區區一個人工智能。” 陳飛擦乾眼淚,抬起頭直視電視機: “哪怕是為了人類,老子也不能被你一個AI小瞧。” “送我回去,陳爺要把那隻虎妖乾翻!” 【如您所願,先生】 畫麵一轉,回到封神世界。 “切莫棄我而去。” 陳飛懶得搭理那瘸腿男人,這次他也不囉嗦,隨手抄起一根木棍就沖向虎精。 結局當然還是一樣——死! 一次,兩次,三次…… 就連陳飛自己也忘了他又死了幾次。 2025年,中國。 電視上播放著陳飛被虎精一口咬斷脖子的畫麵。 “誒!” 陳飛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無論是逃跑還是戰鬥,結果根本都是一樣的嘛。根本就沒有別的選。” 【並不是,您有非常多的選擇】 “比如?” 【比如您可以打敗它】 “打敗它?它是誰?” 【您稱之為‘虎精’的生物】 “您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陳飛挖苦道。 【無法打敗‘虎精’,這是您的問題,而不是遊戲本身】 “行行行,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就是想說我是個廢物嗎?大膽的說嘛,看我拔不拔你的電源就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每一位玩家對於‘封神世界’工作組的員工來說都是最為寶貴的財富。滿足玩家的需求是‘封神世界’工作組的……】 聽著電視機上疊疊不休的嘮叨,陳飛嘀咕道:“屁話一套一套的,偏偏連句對不起都不願意說。” 如果不想一直卡在這裡,那就必須找到別的出路。可虎精太強了,陳飛逃又逃不掉,打也打不過,難道還有別的出路嗎? 陳飛看著電視機上循環播放的視頻:荒地,夕陽,虎精,以及陳飛本人。 “停!” 【如您所願,先生】 電視機上的畫麵暫停在了某一幀。 “可以倒放兩秒嗎?” 【如您所願,先生】 荒地,夕陽,虎精,陳飛,還有…… 瘸腿男人? 怎麼把他給忘了? 陳飛盯著畫麵中的男人數十秒。 “哈哈哈,我明白了,我知道怎麼破局了!” “送我回去,快。” 【如您所願,先生】 畫麵一轉,來到封神世界。 “切莫棄我而去。” 瘸腿男人抱著陳飛的大腿,鼻涕眼淚一大把。 陳飛默然。 他彎腰俯身,撿起地上的木棍。 這次,他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更沒有掰開瘸腿男人的手。 陳飛將木棍高高舉過頭頂。 嘭的一聲,手中的木棍狠狠的砸向了男人的頭。 嗷。 虎精趕到了,看著眼前的一幕,它有些困惑。 一下還不夠,嘭嘭嘭,又猛砸了七八下,直到把瘸腿男人的頭砸了個稀巴爛陳飛才住手。 “這是你要的東西嗎?” 陳飛從瘸腿男人身上找到一顆冒著寒光的寶珠:“我不認識他,這一切和我無關,我隻是路過。” 咚、咚……(腳步聲)。 虎精緩緩的靠近陳飛,它每走一步,腳下的大地就隨著顫一顫。 虎精接過陳飛遞來的寶珠,轉過身心滿意足的走了。 這次,虎精沒有殺人,而陳飛自然也沒死。 終於! “哈哈哈,我出來了,我出來了。” 陳飛跪在地上仰天大笑。 他被虎精殺了不下二十次,但每一次虎精都沒有選擇吃掉陳飛。這麼看的話,虎精追他和瘸腿男人肯定不是為了填飽肚子。 至於這個瘸腿男人,他是陳飛在半路上遇見的,見他行動不便陳飛才願意帶著他一起趕路。 而就在上次的死亡回放中,陳飛注意到了瘸腿男人口袋裡那冒著微弱白光的寶珠,所以立馬做出了這樣的猜想——虎精是為了珠子而來。 “終於撐過了這一關,可真是不容易。” 接下來要去哪裡? 按照原本的計劃,陳飛是預備去西岐的。 聽說西伯侯姬昌勵精圖治並且十分關心民間疾苦,即使是流民也能在他手下得到一席安生之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雖然對《封神演義》這本小說沒有多大印象,可暴君紂王的名號隻要是個中國人就不可能不知道。 與其莫名其妙的被一個暴君處死,還不如投奔一位賢明的君主,這是陳飛孤身出現在野外的原因。 遇到戰爭就跑,看見妖精就逃。路見不平不求拔刀相助,但求不惹火上身。正是靠著這樣的行事準則,陳飛在這‘封神世界’裡茍且偷生到了現在。 但這顯然是行不通的。 剛剛的劫難無疑為他敲響了警鐘——逃避隻會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中。 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既然身處亂世,就休想獨善其身。 為了能活命,陳飛不惜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痛下殺手。 這有對錯嗎? 或許是有的。 但陳飛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可瘸腿男人也沒有錯。至於虎精,它甚至都不是人,那就更無對錯之分了。 沒有對。 也沒有錯。 錯的隻是弱小無能。 所以他必須找個人學習些本事,沒有人,妖精也行啊,而眼前剛好不就有一個? 望著虎精遠去的背影,陳飛咬著牙,跺了跺腳,心一橫,跟了上去。 “哎呦,虎大哥,等等小弟。” 或許是拿到寶珠後心情不錯吧,虎精對身邊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類竟然置之不理。 陳飛小跑著跟在其身邊。 “其實咱倆算半個同行,我也是虎,想當年我讀大學的時候,外號可是大名鼎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