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金秋，正午的太陽泛著淡淡的金色，小路上，行人走過之後，腳步聲吵鬧起了好厚的一層塵土。 　　陰河部落入口的金柳下麵，有一個小小的茶攤，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肩膀上搭著麻布汗巾，身上穿著一件長度過了膝蓋的獸皮坎肩，下半身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沒有什麼布料遮擋的大腿，在炎熱的夏日裡透著微微清涼，這孩子叫喊著：“喝茶咯！清涼解渴的綠茶嘞！”這小孩子姓鮮，名叫思成。 　　名字是部落裡原來的教書先生取的，那教書先生真真是個人人喊打的角色，剛來到部落的時候，說話文縐縐的，部落裡的大人們看著這人方式很是與眾不同，一直很是尊敬，那教書先生常穿一身青色麻布長衫，說他叫引四，是道德學問的領導者，來自陰陽交匯之所，萬物生發之地，頭領信了他的邪，還專門在部落裡給他建造了一座私塾，後來才發現這是個偷盜的慣犯，喜歡整天帶著部落裡的孩子偷雞摸狗，狩獵隊每次回村的時候，總是能看到一個賊眉鼠眼的瘦竹竿帶著一群孩子滿山遍野瞎溜達，那引四教導孩子如何才能無聲，如何才能無息，如何才能事後不留痕跡等等。 　　其中他最稱道的得意弟子有兩個，一個就是鮮思成，部落裡孩子給取了個外號叫瘦猴，另一個是鮮思成的好兄弟，和鮮思成住在一個草棚子裡，叫鮮立人，後者先不多言，前者可真是人如其名，上樹翻墻無一不精，偷雞摸狗無一不通。 　　兄弟倆從小就穿一條褲子，在陰河摸魚，打同齡的孩子，在金柳上躲著拿尿澆成年人，也真是壞事做了一籮筐，每天不是在被打，就是在被打的路上。 　　調轉話頭，鮮思成自從引四被部落裡人趕走之後，就再也沒讀過書了，說來也怪，在引四離開的時候，對鮮思成說了一句“鮮思成鮮思成，成與不成，你得等我，我不來，你就算餓死也不能再偷盜，但是我教你的手藝你不能生疏，給你的文字你也不能丟了。”從那之後，鮮思成還真的就一次都沒有再犯過，隻是每天天沒亮就去蹬墻倒立，嘴裡之乎者也，也就從太陽出現之後，才會變成一個擺攤賣茶的正常孩子。 　　這天正是部落聯盟流傳下來的“食肉日”，鮮思成心想這肯定是一個賣茶水的好日子，誰吃了肉還不得口渴啊？前幾年，鮮思成還小，整日裡除了玩鬧，也就是幫部落裡的女性搬一搬麻桿柳枝，前段時間上一個賣茶童因為狩獵隊缺人，被調去狩獵隊了，這才把茶攤分配到了他們的草棚子，兩兄弟商量好了，每人一天，在家的人負責補充茶水和編製背簍竹筐。 　　鮮思成正喊著，突然看到從部落外麵走來一個身高兩米有餘，穿一身青色短打的中年人，那人濃眉大眼，虎背熊腰，偏偏一隻手上還捧著一本翻開著的金色書籍，相對鮮思成來說需要兩隻手拿著還得放在膝蓋上才能看的書，那人一隻手已經足足夠夠了，鮮思成雖然看不見上麵的字，但是他在上一任教書先生引四拿的書上看到過，那會兒他想偷偷摸一下，被引四發現之後挨了很足的一頓打。 　　鮮思成一邊向那人走去，一邊嘀咕道：“真是大老虎看書，不認字但氣勢足。” 　　等距離那人十來步的時候，鮮思成猛地仰頭，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喊道：“伯伯！今天可是'食肉日'，吃過午飯了嗎？一路走來你也渴了吧，喝一碗茶水解解渴吧，也不貴，就一個銅豆子。” 　　那人本來也在看他，這就順著話接了，說道：“那就喝上一碗，倒也確實有些渴了。”說著便蹲在了金柳樹下的陰涼處。鮮思成喊道：“伯伯，這裡有凳子，過來坐著喝吧？” 　　那人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吾輩尚不能站著，哪裡坐的下去，還是蹲著好一些。”說罷又問道：“這裡是陰河部落嗎？” 　　鮮思成聽不懂前一句什麼坐啊站的，說的比書上的那些話還繞，但是聽懂了後一句，也不說是不是，卻反問道：“是的伯伯，你來我們部落有什麼事嗎？” 　　“這不是你們部落缺了個教書匠嘛，我過來頂頂崗。” 　　那人一口將茶水喝了，放下茶碗，隨手丟了一個銅豆子在茶碗裡，站起身就走了。 　　鮮思成看那人不再多說，也就沒有多問，隻說了一句“伯伯慢走”，就拿起茶碗，將那顆銅豆子放進柳樹下的一個罐子裡麵，又伸手進罐子，從裡麵拿出一把五六粒豌豆大小的黃色銅豆，在太陽照射下，偶爾從縫隙中閃過金屬光芒，鮮思成瞇眼笑看著手裡小小的一捧銅子兒，看了一會兒，再一顆顆的放回去，那人回頭看了一眼，繼續轉頭向部落裡走去。 　　兄弟兩人住的草棚子門口，鮮立人正編著新的魚簍，腳步聲還未聽見，那邊聲音已經傳了過來：“瘦猴，瘦猴，村裡又來了一個教書先生，咱們東山再起的時候到啦！” 　　鮮立人麵不改色，喊了一聲：“茶水賣完了嗎？不然晚上別想吃飽飯了。” 　　鮮思成跑動的腳步立刻停住，撓了撓頭，再跺了跺腳，又回頭向茶攤跑去。 　　那外人走到部落中心，也不管周圍女人們的指指點點，就那麼坐在了頭領大門外麵的石頭上。一直等到傍晚的時候，部落裡的狩獵隊才從外麵回來。 　　周圍的小孩們開心的蹦來跳去，圍在大人周圍，時不時交頭接耳，討論著狩獵隊打到的獵物，看到狩獵隊回來，部落裡不管是出去采摘和種植的女人，還是沒有出去的小孩孕婦，都抬著木頭石頭之類的器具，向部落中央大草屋前麵的空地走去，男人們放下獵物後，又去部落庫房裡搬出了幾大缸果酒。 　　大家都在為晚上的“食肉日”宴會做準備。 　　鮮思成和鮮立人正在看著那個外來人說悄悄話，突然被從後麵過來的頭領踢了屁股一腳，頭領嘴裡還罵著：“小賊種子，不去乾活在這裡做什麼，等老烏鴉拉屎掉你嘴裡嗎？”接著又神色嚴肅的對那個外來人說道：“客人可是新來的教書先生？” 　　那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找書苑www.zhaoshuｙuaｎ．cｏm 對著頭領抱拳，說道：“陰河頭領請了，我姓引，名字喚作十八，本是日照部落裡的一個屠宰匠，後來機緣巧合讀了書識了字，也算是有了一點淺薄學問，這次是領了老師的命，來這裡帶帶孩子。” 　　接著又念叨了些什麼，不過跟前三人都沒聽懂，隻隱隱約約聽到綱常混亂，倫理不存之類的，不過也沒人在意。 　　鮮思成喊了聲：“先生，你和引四先生是兄弟嗎？” 　　引十八笑著看了看哥倆，道：“算是。” 　　“那你們倆跟我和瘦猴真像呢，我們也是兄弟。”說著，一隻胳膊搭在鮮立人肩頭，一隻手插著腰，“我們倆我是大哥，我一聽名字就知道你們倆裡麵你是小弟。” 　　鮮立人用手肘頂了鮮思成一下，然後分別對頭領和引十八抱了抱拳，說道：“小弟頑劣，見笑了，我們去給大家幫忙。” 　　說完也不等鮮思成再開口，就拉著鮮思成向外跑去。 　　頭領一直不說話，皺著眉頭立在邊上，看兩孩子跑了之後，才轉頭看向引十八，剛想開口，就聽引十八說道：“我知道頭領想說什麼，我和引四是兄弟，也不是兄弟，這個有機會再向頭領解釋，不過還請頭領放心，我跟他完全不一樣，我還乾不出那些偷雞摸狗的醃臢事情。” 　　頭領聽完之後眉頭稍展，說道：“不說這些，先生既然來了我們部落，那就是我們部落的人，走，咱們去吃肉去。” 　　說著就轉身拉著引十八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