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懸(1 / 1)

雷光所至 樂園惠 3334 字 8個月前

高懸十七歲的一個夜晚,母親被吊死在了院子裡的棗樹上,而父親則被燒成了灰燼。   這個死裡逃生的少年此時背著個不大的行囊,獨自行走在昏暗無光的林間小道上。   陽光灑在臉上,肩頭,斑駁如星。隻是高懸此刻麵如死灰並未注意到這一光景。   高懸的父親是個靠采藥糊口的中年男人,一家的衣食住行全靠他的一雙腿,還有背上的背簍以及采藥的鎬頭來支撐。   母親十分溫柔,脾氣很好,在他人映像裡,這是一個對誰都柔柔笑著的女人。在家中洗衣做飯,操持家務,平日裡還會下地乾活,一天到晚總是停不下來,就像小鎮賴以生存卻沒人在意的秋渠,流淌不息。   事情發生在昨天,不對,應該是七天前。   高懸的父親從山裡頭挖了一株奇藥,那株藥草外形奇特,根部似年畫裡的龍,紅色且有細密的鱗片,根須更是如人之血管。不止如此,此藥香氣濃鬱,隻是湊近了聞上一聞就有神清氣爽,周身輕盈的奇妙效用。   靈藥在這個不大的小鎮,無一人見過,鎮子上有上了年紀的老人說,這是仙藥,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千年難得一遇。   被老人說中了,這還真是一株仙藥,不過得知此藥真相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了。   高懸記得那天的天氣十分的好,清空萬裡,天似青玉。太陽照在農田上,青禾如浪,湧動不止。   然後就是兩撥人進了鎮子。   兩撥人有男有女,各個衣飾華貴,麵貌出眾。且言行體態皆與小鎮百姓不同,和他們相比,小鎮的人就像泥地裡生長的雜草。   自然而然,這兩撥人引起了小鎮居民的議論注意,有些個膽大的稚童就那麼堂而皇之的跟在後麵,滿眼好奇。   高懸也在遠處觀望,他記得很清楚,那兩撥人無論男女,看小鎮百姓的眼神和神情都帶著漠然還有那種無法形容的冷漠,即使他們眼帶笑意向人打聽事情的時候,他依舊能感覺到。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幼年時慘死在他拇指下的螞蟻。   許是陰差陽錯,又或是天意如此,那兩撥人竟然去到了他的家,他高懸的家。高懸即使現在也在懷疑還有痛苦,一切都太巧和了。   兩撥人時不時向人打聽事情,問的都是些奇異怪異之事,都是些久遠傳說,或是奇寶異寶的來去蹤跡。   有好事的漢子給了他們答案,高家有一株新采的仙藥,十分奇特,一陣稀裡嘩啦的吹噓捧殺,果然,吸引了兩撥人的注意。   兩撥人來到高懸家求購仙藥,高懸也在場,當時的場麵十分沸騰,好事圍觀的百姓見到了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的奇景——白花花的金銀跟不要錢似的在地麵上堆積。   明晃晃,金閃閃的叫人眼饞。   兩撥人爭相競價,打的火熱,頗有不死不休的勢頭。   高懸一家人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金子白銀嘩啦啦的往地上堆,根本不看數目,隻看金銀堆積的規模。   圍觀百姓看的幾乎癡傻,各個捶胸頓足,好不後悔,怎麼自己沒采到,怎麼自己就沒這樣的福氣,這高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才有了這麼大的福緣。   唯有一人感到不安,那就是高懸。   高懸眼看著兩撥人的神色變化從激動到平靜再到憤怒,甚至交易成功後,未得償所願的那撥人眼神冰冷的掃了一遍高懸全家。   高懸父母還沉浸在一日暴富的沖天喜悅之中,全然無知大禍臨頭。   田間泥腿子什麼時候見過摸過堆積如人般高的金銀,其忘乎所以也就情有可緣了。   兩撥人一番競價爭吵,最後價高者得。有人乘興而去有人敗興而歸。   等眾人散去,高懸父母開始盤算以後的好日子,破天荒能有煩惱銀子的藏匿之地的時候。畢竟這麼多銀子難免招人妒恨,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鄉野匹夫也深撥此理。   當天夜晚,母親把家裡的一隻母雞殺了吃肉,一桌子飯菜十分可口,隻是高懸心有憂鬱,吃的味同嚼蠟,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妥,隻是此時的少年還不知道人心險惡,沒有預見將要發生的事情。   月色遁於雲霧中,時隱時現。   月黑風高,殺人放火。   破門而入。   那撥沒有得到靈藥的“人,”堂而皇之,不請自來闖入了高懸家。   那時,一家三口已經吹滅燈火入睡,說是入睡其實兩老一小沒有一人睡著。高懸父母是激動的睡不著,因為要守夜護寶更是不能入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高懸有種隱隱的預感,他像是在等待著什麼,翻來覆去死活難眠,心臟砰砰跳個不停,如走刀尖,渾身冷汗冒個不停。   破門的巨大響聲引起了夫婦二人的警覺,當他們倆輕輕撥開紙糊窗戶時隻以為是鎮上居民見財起意要行兇害命。   夫妻倆被人從屋子裡拖出,丈夫被人二話不說憑空從手中變出的火球燒成灰燼,而妻子則被人嬉笑怒罵著吊死在了棗樹上。   這一切都被睡在偏房的高懸看在眼裡,或許是出於恐懼又或是被嚇的癡呆更或是膽怯,他沒有出聲,隻是手指死死扣住窗框,目眥欲裂。   即使百年千年,他也忘不了母親臨死前的眼睛,那雙透過黑夜和死亡與他遙遙對視的眼睛。   別出聲!別出來!   無聲卻震耳欲聾。   等那撥人來偏房裡找他時,他已躲在床下,如同一具屍體。   許是出於那撥人的輕視,對於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少年,他們沒有如何尋找,去斬盡殺絕。   等那撥人離開,高懸才終於能呼吸空氣,他此生第二次發出了剛剛降生時的泣鳴,聲若幽鬼,貫穿夜色。   小鎮居民從夜夢中爬起,舉著火把推開夜色來到高懸家時,隻看到慘絕人寰的一幕。   少年趴在棗樹下生死不知,在他頭頂有一個女人被吊著,單薄的身體隨著夜風蕩來飄去。而焦臭味的源頭是一具已經化成灰燼的男屍。   眾人毛骨悚然,遲遲不敢進入院子去探查。   就在這時一位少女沖出人群撲向躺倒在地的少年,同樣撕心裂肺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