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內，張至麟閉上眼睛，一行文字浮現在他的眼皮之下。 　　“請宿主盡快查看任務。” 　　他咽了口口水，雙手因為興奮而止不住地顫抖。 　　也許在別人看來，這一行詭異的文字多半是眼睛或者腦袋出了問題，但對於深耕亞文化領域二十幾年的張至麟看來，這簡直是一個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奇遇。 　　係統，一定是係統，是小說裡能讓普通路人一躍成為龍傲天的係統，是能改變他屌絲人生的係統。 　　盡管對這係統一無所知，但在張至麟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一副副神秘瑰麗的畫麵，在雪山之巔應戰巨龍，在昏暗雨夜封印惡魔，在深空之中驅趕外神，在王國之都迎娶公主。 　　一切曾經隻存在於幻想的畫麵，似乎馬上就要成為現實，隻要張至麟願意點點頭，查看係統的初始任務。 　　“張至麟，你tm死哪裡去了。” 　　突如其來的一陣怒吼將張至麟驚醒，他連忙睜開眼，呆滯地看著闖入出租屋內的女人。 　　“你怎麼來了？”看著突如其來的倩影，張至麟心慌地問道。 　　“什麼叫我怎麼來了？我還不許來了嗎？” 　　女人站在出租屋的門口，高挑的身材幾乎遮住了所有想要湧進這間陰暗房間的光，而那些光線又如畫筆一樣，細細地描繪出了女人美好的輪廓。 　　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個女人的身材值得所有男人瘋狂，但張至麟卻地低下頭去，不敢與女人對視。 　　“得了吧許凝，從大學畢業咱倆就沒聯係過，到底今天有什麼事？” 　　他站起身來，依舊低著頭，但還是在雜亂的出租屋內找到了一個乾凈的一次性杯子，為麵前的女人倒上一杯水。 　　“別的男人都是請我喝奶茶星巴克，怎麼到你這裡就是一杯涼水。”被稱為許凝的女人雖然嘴裡抱怨著，但還是很配合地將水一飲而盡。 　　“我又不是那些舔狗，說正事。”張至麟直接無視了女人的抱怨，從雜物堆裡扒出一個椅子，遞給了許凝。 　　“你沒看微信嗎？”許凝略帶嫌棄地用手指抿了抿椅子，確認還算乾凈後才坐下。 　　微信？消息？張至麟從懷中掏出手機，這才發現未讀的微信消息和未接電話加起來已經有幾十條。 　　他尷尬一笑，連忙解釋道:“剛剛在忙事情，手機關了靜音了沒看見。” 　　“忙事情？你能忙些什麼？聽阿姨說你不是才被辭了嗎。” 　　許凝近乎拷打的詢問差點讓張至麟道心破碎，他當然不能告訴許凝自己剛剛在忙著準備開啟係統查看任務改變世界，不然恐怕下一秒這個風風火火的女人就會打110把自己送到精神病院。 　　“你，你別管，我媽怎麼什麼都給你說。”他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解釋，隻能將矛盾轉移到自己母親身上。 　　“我懂我懂，是隱私，是個人秘密，我都懂。”不等張至麟繼續解釋，許凝聲音微妙地說道。 　　？你懂什麼，我還什麼沒說呢，難道你也知道係統的事？張至麟疑惑地抬起頭，卻看到許凝帶著壞笑，一臉懂你意思的表情。 　　“怎麼樣啊小張，現在還是看那些二次元小人嗎，需不需要姐姐幫幫你啊？” 　　“你tm想什麼啊？我神經病了大白天，大白天…”張至麟顯然意識到了許凝在想些什麼，他的臉漲得通紅，想要反駁什麼，但看著許凝的一臉壞笑，頓時又焉了下來。 　　這女人就像是自己的天生克星，怎麼都鬥不過她，何必做無所謂的掙紮。 　　“行了行了，不逗你個純情小處男了，趕緊收拾收拾，晚上我們兩家要聚餐，大家都快到飯店了，隻有你聯係不上，叔叔阿姨讓我來接你，怕你又耽誤事。”看到張至麟焉了神，許凝也沒有繼續逗他，將她的來因說道。 　　“聚餐？”張至麟一愣，旋即小聲地說道:“我能不去嗎。” 　　“不去？為什麼不去，我開車跑了幾十公裡來接你，你說不去就不去啊，再說大家難得相聚一次，你怎麼又要搞特殊。”許凝直接否定了張至麟的要求，伸出大長腿直接將張至麟踢到了衣櫃旁。 　　“趕緊換衣服，十分鐘後我要在樓下看到你。”伴隨著命令般的聲音，許凝踩著高跟鞋踏踏踏下了樓，隻留張至麟一個人呆在出租屋內發愣。 　　他望著許凝剛坐過的椅子，欲哭無淚，這個女人依舊是如此我行我素，卻又依舊是如此完美，容貌漂亮，身材高挑，事業有成，如果說唯一的缺點的話，就是她的光芒太過耀眼，以至於襯托的張至麟無地自容。 　　如果她不是從小就跟張至麟玩到大並且父母都是關係比親生姐妹都好的世交，張至麟估計自己會很願意做這樣的一位女生的舔狗，可是問題就在於，兩人從光著腚認識到現在，彼此之間知根知底，張至麟十分清楚，人家根本不會對看他這個三無屌絲有任何意思。 　　而且他明白，自己真動了歪心思，恐怕第一個和自己切割的就是自己父母，畢竟這兩位從來都覺得張至麟是團扶不上墻的爛泥，心中更多地把許凝當做未來的寄托。 　　至於聚餐，張至麟嘆了口氣，想要閉上眼睛逃離這個世界的欲望愈演愈烈，可到最後他還是聽了女人的命令，洗了頭刮好胡子，換上自己最乾凈的一身衣服，踩著十分鐘的尾巴走下了樓。 　　出租屋外，一輛火紅色的跑車正在嗡嗡作響，許凝就坐在駕駛位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張至麟並不懂車，他勉強能夠認出這輛車的車牌就是大名鼎鼎的法拉利，除此以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但從路過行人高達百分百的回頭率，他就知道這車恐怕並不便宜。 　　“終於下來了，趕快上車吧，一會去晚了沒飯吃了。” 　　張至麟哦了一聲，在行人艷羨眼光中鉆進了跑車的副駕，他還是頗為享受這種眼光的，畢竟從小到大都被稱作屌絲的他基本沒有機會被人羨慕。 　　但很快行人口中的流言蜚語又隔著車窗飄進了張至麟耳朵中，一時讓他忍不住有些害羞，但當他用眼角的餘光瞄向許凝時，她那精致的麵孔上卻沒有任何反應，隻是自顧自地踩下油門。 　　是啊，人家都沒害羞你個窮屌絲害羞什麼，他努力安慰著自己，不知為何，卻又有些失落。 　　很快，跑車便轉足馬力，朝著目的地飛速馳去，將跑車開的飛快的許凝輕聲哼著歌，時不時還掏出手機回幾個消息，一臉輕鬆的樣子，反觀副駕的張至麟卻是一頭冷汗，雙手緊緊地握著手機，緊張不已， 　　“暈車了？”還是許凝先發現了張至麟的異樣。 　　“有點。”張至麟雙手止不住地顫抖，顯然並不好受。 　　“聊聊天吧，分散下注意力就會好點。”許凝不知從何處掏出一瓶水遞給張至麟，也不等他同意，就開口問道:“聽說你大學畢業了就不再跟家裡聯係，乾嘛啊，真學唐三藏出家啊？你家的條件供個你不是綽綽有餘，至於住那種破爛出租屋嗎？” 　　張至麟聽到關於家庭的話題，似乎格外反感，乾脆擰開水瓶，咕嚕嚕地喝起了 　　“怎麼還不說話了？扭扭捏捏得是不是個男人。”眼看張至麟不願說話，許凝追問道。 　　“不想說。”張至麟被問的急了，乾脆別過頭去，想要把椅子放緩躺一躺，卻又發現第一次坐跑車的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麼調椅子。 　　“你還委屈上了，不就那點逼事你真當我不清楚啊，每次聚會他們老一輩是喜歡嘮你，但也不都是為你好嗎，而且他們說的有一句錯嗎，二十五了我的好弟弟，不是我打擊你，事業工作一塌糊塗，愛情上現在還是個母胎單身，家庭上跟家人鬧掰不合，你是打算永遠都窩在那個出租屋做白日夢嗎？” 　　“你，你…”張至麟顯然沒想到許凝會突然說出這麼犀利的話，最可恨的是她說的每一句又偏偏都是實話，容不得他反駁。 　　他的臉頰憋的通紅，甚至一度萌生出了偶像劇裡停車我要下車的場麵，可到最後還是理性占據了上風，他像是徹底喪了氣一般，癱軟在了座位上。 　　他無力地閉上眼睛，那行文字卻猛然再次浮現在眼前。 　　張至麟看著這行文字，又睜眼看了看一旁的許凝，心中突然多了幾分釋然與決意，說吧說吧，真穿越了以後估計就見不到她了，現在把心中想說的說完。 　　他抬起頭，聲音略帶沙啞，如同交代遺言般緩緩說道: 　　“許凝，你知道嗎？我其實是個很小心眼的人，記恨一個人已經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你是從出生就開始恨他了嗎？”許凝被他突如其來的荒謬問題逗笑了，一時間車內僵硬的氣氛緩和了幾分。 　　“是，我恨他恨得刻骨銘心，無時無刻不在恨他，恨他為什麼要出生，恨他能不能早點死去。”他睜開眼，透過玻璃的反射看著自己的麵孔。 　　“也太誇張了吧，到底是誰啊，值得你這麼掛念？”許凝有些驚訝地問道。 　　“還記得十二歲那年，咱倆在鄉下的池塘旁玩耍，你非要下河遊泳，我當時怎麼勸都勸不動，我又不會遊泳，隻能站在河邊看著你，後來你消失在了水麵，我連忙去找大人救你，但當時情況緊急，大家都昏了腦袋，誰也沒想到你能順著水流遊到了下流，而那群大人隻能一味地責罵我，說我是廢物，說我是災星。” 　　張至麟直接無視了許凝驚訝的表情，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但無所謂的，這些話和我聽過的責罵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從小到大，所有認識的人都在明裡暗裡罵過我，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我太平凡，或者說，太屌絲，配不上這樣的家庭。” 　　張至麟平淡的說著，就像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但真正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認為你死了，我的父親找到我，我以為他們找到了你，興奮地問他能不能去見你，而他卻紅著眼睛，問我是不是因為嫉妒而把你推到了水中。” 　　許凝聽到這自己從未聽說的秘辛，一時間震驚不已，組織了好久的語言才繼續說道:“叔叔他，他，他也許是聽了誰的讒言，再說後來不是在下遊的一戶人家找到我了嗎，誤會肯定也就解除了吧。” 　　“誰都有犯錯的時候張至麟，更何況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何必因為這一件事就這樣記恨他。” 　　張至麟終於抬起頭，盯著許凝那雖然吃驚但依舊美艷得不可方物的臉龐，依舊平靜地說道:“沒關係的，許凝，我早就說過了，我怎麼會就因為這些話而記恨他呢。” 　　“可你不是，我，嗨，我還以為。”許凝尷尬地笑著，如釋重負地說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要恨你就恨我吧，小時候我天天欺負你。” 　　“我恨的人，從來隻有我自己。”張至麟平靜的語氣陡然升高，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似乎真的在敘說一個恨之入骨的仇人。 　　“那天晚上，無論我怎麼解釋，我的父母都認定了一個事實，是我害死了你，是我這個沒用的廢物害死了你。” 　　“他們把我綁在凳子上，一遍又一遍地扇我，說什麼也要從我嘴裡撬出實話，直到我臉腫的跟豬頭一樣，他們似乎才明白，我真的沒有害你。” 　　“當時我以為我清白了，我終於能夠也跟大部隊一塊去找你了，可沒想到我爸更加用力的扇了我一巴掌，說實話當時我已經感覺不到痛苦，隻想著早點讓他們發泄完早點沒讓我去找你。” 　　“但我爸打完我後，卻說了一句話，這句話我一輩子也忘不掉。”他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許凝驚慌失措的雙眼。 　　“他說，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是啊，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當時我竟然也萌生出了這個念頭，你那麼優秀，學習長相都是無可挑剔，為什麼偏偏出事的是你，我這個矮窮矬的廢物，所有人看我的時候眼神都帶著嫌棄，那麼為什麼偏偏死的不是我。” 　　“嗡——”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剎車聲，許凝直接將車停在了路邊，從一旁拿起手機。 　　“喂，張叔叔嗎，我接到了張至麟了，不過剛想起來要帶著他去辦點事兒，你們吃好喝好啊，別等我倆了。” 　　不等張至麟的父親說些什麼，她便掛斷了電話，做完這一切後，她扭過頭來，壓抑的情感終於爆發。 　　她修長的雙臂扶在張至麟兩肩膀，帶著哭腔地說道:“張至麟，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千萬別再這麼想了，我在s市認識一個特別好的心理醫生，讓他給你看一看，你千萬別再這麼想了。” 　　豆大的淚珠從她的臉頰劃過，張至麟從未見過麵前這個女人哭成這樣，對自己的唐突之舉已經隻剩下後悔，連忙低頭勸道:“別哭了別哭了，怎麼會是你的錯呢，你為什麼要自責啊。快打住吧我的姑奶奶，我早就不在意了，你就當我今天腦子糊塗了開個玩笑還不行嗎？今天為了這場飯我還特意換了身新衣服呢，咱們趕快去餐廳吧別耽誤時間了。” 　　他一句又一句地勸著許凝，得到的回饋卻隻有嗚嗚嗚的哭泣聲。 　　“我踏馬嘴賤什麼，都有係統的人了，為什麼還得計較這些。” 　　他在心中批判著自己還拘泥於過去的小人心態，看著許凝哭得梨花帶雨，也隻能走下車四處眺望，踱步走向一家超市，提著一包抽紙回來。 　　正當他走回車內時，一聲急促的喇叭聲響徹街道，張至麟抬頭望去，找書苑 www.ｚｈaｏshuyuan.com一臺失控的垃圾車在街道之中橫穿亂撞，飛速逼近著許凝的跑車。 　　“危險！快下車。”他朝著跑車大聲吼道，但車中泣不成聲的許凝哪能聽得到他的呼喊。 　　“草了，什麼狗血劇情。”張至麟一聲怒罵，飛奔向跑車。 　　慶幸的是，跑車兩側的車門都敞開著，他一個躍身撲進車內，在許凝詫異的眼神中拉起她的手。 　　但來不及了，垃圾車已經撞上了跑車的尾巴，他已經能夠感受到即將傳來的劇烈撞擊感。 　　千鈞一發之時，張至麟的大腦瞬間做出了決定，他用力一推，將許凝從車門推出，下一秒，垃圾車便將跑車重重撞飛。 　　張至麟隻覺得巨大的沖擊力撲麵而來，自己像一個氣球一般在車廂內飛來飛去，最後摔得粉碎。 　　意識伴隨著血液流逝，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夜晚。 　　“死的為什麼不是你！”紅著眼睛的父親怒吼道。 　　“死的為什麼不是我。”頸椎被折斷的張至麟呢喃道。 　　“死的為什麼不是你！”啜泣著的母親哀嚎道。 　　“死的為什麼不是我。”肺泡被貫穿的張至麟呢喃道。 　　“死的為什麼不是你！”所有曾經見過的身影站在他的身旁，用著冷漠的眼神責問道。 　　“對啊，死的該是我。”殘骸之下，因為劇痛蜷縮著身體的張至麟呢喃道。 　　在他終於覺得解脫之時，眼眸之上的文字有了變動。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被泥頭車拱死。” 　　“獲得獎勵——轉生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