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要出發哩！” “遠山要去往神泉哩！” “快看，快看！遠山由他的導盲犬小花領路，一起出發哩！” …… 在“下裡巴屯”的一條路口，本花我走在前頭，少年遠山跟在我的尾巴後頭！ 雖說他穿的不是破衣爛衫，但也不比破衣爛衫強出多少！ 他一手拄著小木棍，一手牽著本花，肩上背負著婆姨縫製的破布包，向屯子外頭走去！ 此際，本花我的腿傷痊愈如初，我趟起路來風風火火！ 屯子裡的人們一傳十，十傳百，紛紛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新鮮好奇！ 老早就從各家各戶的大門內，竄出來圍觀，無不想一探究竟！ 卻又指指戳戳，說東說西！ 一戶人家道：“就這，一個小瞎子和一條小狗崽子，也能去往神泉？！” 一戶人家道：“說的就是，這不是癡人說夢，異想天開麼？！” 一戶人家道：“依我看呀，八成是他們家人都不吃糧食！” 一戶人家道：“可不？！吃糧食能乾出這種事兒？！吃一口也乾不出來呀！” 一戶人家道：“聽說他爺爺和奶奶還都鼓搗他去，一家三代，攏共五口人，全都不吃糧食哩！” 一戶人家道：“是麼？是不是他爺爺奶奶老糊塗了呀？！” 一戶人家道：“吃甚麼糧食？！啃土豆紅薯，灌白開水，塞鹹菜，填飽肚皮就成！” 一戶人家道：“你們都扯哪兒去啦？” 一戶人家道：“對，甭扯遠哩！我怎地聽說遠山是他爸媽，硬逼著去的呀！” 一戶人家道：“你怎麼才聽說呀？！我早就聽說哩！” 一戶人家道：“都聽說甚麼了呀？” 一戶人家道：“聽說遠山這孩子，要是不去往神泉的話，漢子就拿大棍子輪他，婆姨就拿牛鞭子抽他呀！” 一戶人家道：“嗯嗯嗯，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兒！” 一戶人家道：“難不成你也聽說哩？” 一戶人家道：“我乾嘛非得聽說呀？！遠山都被揍得鬼哭狼嚎的，那嚎得一個慘勁兒喲，雖說我是後山人，但照樣聽得一清二楚哩！” 一戶人家道：“看來你這耳朵真沒白長這麼肥呀？！長得跟豬耳朵似的！” 一戶人家道：“哎喲喂！剛才聽你們這麼一說，我覺得漢子和婆姨，八成不是遠山的親爸親媽呀！” 一戶人家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們屯的人？沒聽說過這孩子是從茅廁裡撿來的麼？！” 一戶人家道：“啊？竟有這等事兒？” 一戶人家道：“咧著嘴，啊甚麼呀？！據說當初，這孩子是被親生爸媽扔掉不要的，一生下來就扔掉哩，沒人敢要，因為他有毛病呀！” 一戶人家道：“怪不得哩！看來也就漢子和婆姨才敢撿，才敢要！” 一戶人家道：“敢去往神泉，那不是尋死麼？！” 一戶人家道：“嗯哼？！之前屯子裡那麼多的人拉幫結夥去，才趟了一半路都不到，就全都沒個音信哩，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肯定是沒命了呀！” 一戶人家道：“想必是活膩歪吧，簡直想去送死呀！” 一戶人家道：“行哩行哩！都閉上你們的烏鴉大糞嘴，好與不好？！” 一戶人家道：“我說你們這些個慫人呀，自己沒有熊膽子去，凈擱這裡說一堆風涼話成！啊呸！” 一戶人家道：“你背著點兒吐唾沫好與不好，甭淬我一臉呀！還說得那麼帶勁，人家是死是活，乾你們甚麼個屁事呀？！” 一戶人家道：“甭看我一雙近視眼，可我最瞧不慣的就是你們這號人！” 一戶人家道：“實在不好意思，我是一雙白內障眼呀，談不上瞧得慣誰和瞧不慣誰！” 一戶人家道：“我的眼睛隻隻亮呀，差點兒就去當飛行員或狙擊手哩，瞧得慣這號人才怪呢？！” 一戶人家道：“我是遠光眼，所以說麼，我更瞧不慣這號人！” 一戶人家道：“我是青光眼，照樣瞧不慣！” 一戶人家道：“我是一隻獨眼龍，那也瞧不慣！” 一戶人家道：“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老花眼，所以說我誰都能瞧得慣，可這唯獨唯獨唯獨呀，就是瞧不慣孬種！” 一戶人家道：“不孬種的話，這些號人還會縮著腦瓜子，躲在背後說呀？！” 一戶人家道：“話應該這樣講！有本事就搬把椅子，搖著扇子，坐到遠山他們家大門口說去，有那狗膽子麼？！” …… 嗨，看來遠山一家所在的下裡巴屯子，喜歡說閑話的人們真不少，是個大屯哩，光眼睛就有各式各樣的！ 沒錯兒，遠山和本花我，就是在這麼一個境況下出發的！ 我們被流言蜚語包圍著！ 被說三道四籠罩著，此起彼伏，充斥了雙耳！ 而且，遠山不許任何人送我們一程，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隻得依了他，就把遠山和本花我，送到了院門外！ 之後，一家人就在他們家院落的門洞前！ 目送著我們出發，朝我們不停地揮手，不停地囑咐！ 當然，雕像爺爺是無法目送著遠山和本花的！ 他隻能被漢子抱至院門外，婆姨又放下來一把椅子，雕像爺爺就躺在上麵，為遠山和本花餞行！ 其餘的麼！ 本花就懶得多說哩，說出來多少有些淒涼和傷感！ 我看得到婆姨和奶奶，在偷偷地抹眼淚！ 我曉得他們心中有多麼不舍，又有多麼不放心！ 或許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們將人人自危，寢食不安哩！ 而且，我們倆出發時，許多年齡不等的熊孩子們！ 更是猶如風聞了外星人光臨他們屯，紛紛成群結伴，蜂湧奔來，尾隨其後！ “遠山！遠山！ 祝你和小花能夠活著回來！” 尾隨其後瞧熱鬧的熊孩子們中間，竟然有一位這樣喊道！ 卻也不曉得，這位熊孩子是在真誠地祝福我們，還是在惡毒地詛咒我們哩！ “哈哈哈，活著回來？ 活著回來不還是一名小瞎子麼？！” 這位熊孩子忒也沒有口德和家教哩，簡直他姥姥的操蛋哩！ 很明顯，他是在赤裸裸地譏諷遠山，連我都感覺有些過分！ “遠山，遠山，你的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全都有病吧，就這麼放你出門去？！” “哈哈哈，遠山！ 你們一家子都有病吧！” 又有幾位熊孩子在放肆地喊道，這話說得忒也過分了吧，是不是他姥姥的欠揍欠揙哩？！ “汪汪汪！汪汪汪！” 本花實在聽不下去哩，唯有大聲地狂吠出來，回擊他們道： “滾蛋！滾蛋！你們才有病哩！ 祝願你們家人人有病，從上三代到下五代，祖宗八代全有病！ 而且無藥可治，無藥可買，有錢也白瞎！甭說本花口無遮攔，找書苑ｗww．ｚhaｏｓhuyuan.com 這都是你們自找的，哼！” 本花勢必要狠狠地敲打他們，不然他們將無法無天！ …… 毋庸說呀，自然也有許多好心的熊孩子們，紛紛過來為遠山和本花鼓勁兒，聲援祝福！ 尚且硬塞了一點兒零食給遠山，拋下來一點兒吃的給我！ 我壓根沒有沖他們狂吠一聲！ 說到底，都是由於本花我的雙耳，聽得出來曲直好歹，雙眼瞧得出來冷暖炎涼！ 而熊孩子遠山！ 他並沒有和任何人發生言語沖撞！ 我想這絕不是一件壞事兒，我勢必要這般說！ 畢竟，默默地吃自己的飯，穩穩地趟自己的路，去往自己心目中希冀的遠山，才是棒棒的少年！ 甚至是超級無敵的少年！ 相反，老在意別人的嘴巴怎地說，心裡怎地想，甚至跟他們瞎磨嘴皮子！ 那隻會庸人自擾，徒增煩惱！ 連本花都覺得沒勁頭，忒也不值當的哩，頂多賺得個口快嘴硬！ 但哪如蹄子快和蹄子硬，腳掌子快和腳掌子硬，來得踏踏實實呀！ 當然！ 本花並不是為了抬舉此位遠山，亦即此位熊孩子少年遠山！ 因為他還不夠格，或者說他還不配哩！ 更何況，本花早就有言在先，彼之遠山，絕非此之遠山，純粹兩碼事兒，請不要誤解本花，好與不好？！ 不過，再把話說回來！ 該本花“汪汪汪”狂吠的時候，本花是絕對不會嘴笨的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