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父。”陸懷享喊了一聲陸承慎。 “阿爹。”陸懷熙的聲音裡絲毫沒有感情。 “奴婢給姑爺請安。”張春說完,趕緊離得遠一些。他這姑爺,表麵上是笑臉相迎,但實則上連他的錢袋子都不放過。 陸承慎一點都不在意,笑嘻嘻的攬著陸懷享的肩:“好侄兒,你們方才去哪裡了?” “沒去哪裡,就到處逛逛。”陸懷享也笑嘻嘻的說,“侄兒若是有了好東西,能不記得三叔父嗎?” “還是懷享心裡有我啊。”陸承慎一邊說著,一邊睨著陸懷熙。 陸懷熙卻直視著他:“阿爹,我們趕緊回去罷,這晚飯應是差不多時辰了。” “急什麼。”陸承慎的語氣忽然變得語重心長起來,“懷熙啊,你說你,和你懷銘哥爭什麼呢?他是你親堂哥,他當了家主,還能不想著你?” 竟是為了勸說他放棄爭奪家主而來。 陸懷熙的臉色頓時冷了下去。 陸懷享見狀不妙,趕緊和稀泥:“三叔父啊,可是懷意不也跟著爭奪家主之位嗎?三叔父怎麼不去說服他退出?” “懷意又不是我的親兒子,我能管得著他?”陸承慎瞪著眼說。 好像也有道理。 “我不會退出的。”陸懷熙說。 “你忤逆親爹,這是不孝。”陸承慎說。 在陸家家規裡,若是子女不聽父言,便是忤逆,便是不孝,若是親爹有心治兒女,還可以請求家主請家法伺候。 “三叔父,懷熙哥還不至於不孝吧?”陸懷享明顯也驚呆了。 “兄不聽勸,弟還幫著,亦是忤逆。”陸承慎連陸懷享也不放過。 陸懷享頓時閉嘴。 陸懷熙涼涼開口:“阿爹今日又去酗酒了吧,不僅僅酗酒,還去遛鳥了吧?” 陸承慎趕緊抬手,捂著自己的嘴巴:“我才沒有。” 陸懷熙安安靜靜的看著他。目光清冷,仿佛在看一件不成器的玩意。 陸承慎最是痛恨陸懷熙這樣的眼光。明明他才是爹!可每每他這兒子,執拗地要去做一些事情時,就露出這樣的目光!他倒是好,隻管忤逆家主,可哪次不是他在後麵幫著說情,家主的怒氣才消散的! “鐺!”沉悶的鐘聲響起,簡直就是救命的鐘聲!陸懷享鬆了口氣:“三叔父,懷熙哥,我們快些回去用飯吧!”就算是他最討厭的水煮白菜,醬茄瓜,他也願意飛跑著去吃。 陸承慎也鬆了一口氣:“好,懷亨,叔父與你一道走。” 說完不待陸懷享說話,便攬著陸懷享走了。 陸懷熙在後麵看著他們走遠,才將張春招過來:“你將香料交給太太。” 張春是三房養著的奴仆,並不與陸家人一道用飯。 張春應下,看著自家熙公子慢慢的走進去。 公子的背影,張春不省得看了多少次。可這次,他卻是覺得公子的背影顯得分外的孤單。 公子真可憐。張春想。 按陸家的規矩,每房的人都要按人頭出一到三個人去乾族裡的各種雜活,陸家嫡係更是備受族人關注,每次有沒有人去乾雜活,都被人盯得緊緊的。 張氏養著將近十個下人,自然輪不到她去乾活,倒是她身邊的綠媽媽常去陸家大灶房裡乾活,而後將打探到的消息絲毫沒有遺漏的告訴太太。 雖然不能出門子,但三千人的陸家那些事兒,有時候比外麵的街市還熱鬧。不過因著家法的壓製,是以沒有爆發出來而已。 屋子裡點了燈,張氏走著消食,綠媽媽在一邊繪聲繪色的說著打聽來的事情:“……說是好些人好幾頓沒吃肉,將屬於自己的份額都給了承疏和承合家……那承疏和承合家的婆娘,吃了肉,這奶水一下子就充足了,娃兒幾日就肉眼可見的胖了。” 張氏聽著,臉上微微笑著,沒有做任何的評價。 不過她嘴上不說,心中卻是吐槽著:那大伯哥做得的確不如何,雖是大家族,要均分食物,可產婦和嬰兒,終究是要照料一些的。也怪不得陸承疏一揭竿,陸家人就一呼百應了。 陸承疏……以前此人在族中毫無存在感,怎地這次就奮不顧身,寧願被挨家法,也要做出這般行為呢? 張氏不愧是商賈出身,腦子也想得比別人多些。 “太太,張春托綠荷帶了東西進來,說是熙公子孝敬太太的。”外頭另一個婆子黃媽媽在門口說。 綠荷是張氏安插在紡織房的丫鬟,也是張氏的眼線。 陸家如今雖然還有紡織女紅等,但向來隻是自給自足。說實話,張氏也看不上陸家織的布,圖案顏色甚少不說,那布料也略顯粗糙。 綠荷一般不過來,過來也是因著陸家其他人有風吹草動,她過來匯報太太。 綠荷給張氏請安,而後低眉順眼的說:“太太,大房有動靜。” “哦,什麼動靜?” “這兩日,大太太房中的麗兒說,她晚上歇工回去,大太太還讓她幫著銘公子納新的鞋底。這納了鞋底,還要替銘公子做羊皮的短靴呢。她還說,這都春日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怎地還要做羊皮的靴子。” 陸家嫡係,除了四房,其他三房的太太全是有厚重陪嫁的,都養著下人。麗兒就是羅氏專門派去紡織房做工的下人,身份和綠荷一樣。 張氏挑眉,大嫂平時在眾人麵前與她交好,但私底下關係很一般。大房平時有什麼動靜,大嫂是捂得極緊的,決不會對外宣揚。這次卻反其道而行,讓麗兒將消息漏給綠荷。 是想警告她,千萬斂了讓懷熙爭奪家主的心思? 嗬嗬,她偏不。 正想著,綠荷又道:“太太,那麗兒還說,過幾日她暫時要回大太太房中去伺候,不在紡織房乾活了。” 張氏這回是真詫異了,她大嫂使的是什麼計? “太太,這是熙公子孝敬給您的香品。”綠荷將帕子呈給張氏。 帕子裡包著小小的香料。 張氏搖頭:“我兒沒錢了還想著娘。” 兒子的私房錢,都是這些年他自己折騰外麵的田莊掙來的,都是辛苦錢。 張氏一直想給兒子補貼,但兒子不大願意。 “既是兒子的孝心,那定要試試。”張氏說。 綠媽媽也懂得熏香,當即搬出塵封已久的香具,一邊擦拭一邊道:“熙公子是極有孝心的。” 當然,她的兒子最好。 一縷久違的香氣緩緩的在屋中彌漫,張氏本閉著眼,聞得清婉的香氣又睜開眼來:“此香品不俗,這數十年不出門,離州城裡人才輩出,竟也有了如此妙哉的香品。” 陸家大房,羅氏的屋中,羅氏問麗兒:“消息都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