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念想(1 / 1)

翻皮屍仙 霧黎青色 3547 字 2024-03-16

黑夜落,白煙起。   鉆脖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得生疼。喬野連走帶跑,在北街一處草屋前停下。說是草屋,一點都不誇張。隻以陳年沾水後又曬乾的草栗子作頂,遮風擋雨。墻麵龜裂的縫隙雖然有一個手指那麼大,隻用柔軟的毛草填充。   看上去簡陋些,但吃不著日曬風雪,也是冬暖夏涼的。   就這等屋子,在北街已是奢華般的存在。   屋內的光線比屋外亮不到哪去,就著不過兩尺範圍的燭火光暈,喬野輕聲關上門。   “哥哥回來哩!”   喬野神色瞬間柔和,摸著撲在懷中的小女孩毛躁的頭發,柔聲道:“今日風大,怎麼不多穿件衣衫?”   喬鶯鶯穿著一件帶了些薄毛的花色衣衫,紅撲撲的臉上掛著一雙水潤的眼睛,眉心處還有一塊黃豆大小的虎口胎記。她咧著小嘴,露出一雙虎牙,說道:“哥哥前日帶回家中的紅木炭可好著呢,屋裡暖和!”   “娘呢?”,喬野暖心一笑,接著問道。   喬鶯鶯拽著喬野的衣角,將他拉的和自己一般高,趴在耳邊像小鳥一樣啄聲道:   “娘在睡懶覺”   繞過一塊橫在左側角落的擋板,喬野探頭一瞧,一位包著頭巾的老婦人果然躺在角落的破爛床上呼呼大睡。   他覺得奇怪,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見娘在晚飯時辰睡覺。“許是累著了吧”,未做多想,隻將被角塞塞嚴實,並沒有打擾。   隨後輕聲踱步到右側裡屋,一直跟在身後的喬鶯鶯迫不及待的問道:“哥哥今日又帶了些什麼好東西?”   將褐色麻布打開,站在一旁的喬鶯鶯眼中驚喜之意淺淡,不甚驚喜。但黑溜溜的眼珠子依舊閃閃發光:“哇!”   “又吃黃米,鶯鶯不覺得煩膩?”   喬鶯鶯搖搖頭:“十裡北街,隻有咱家能頓頓吃著米糧,旁人都羨慕哩!”   “小小年紀,就學會了這些油話”,喬野掐了一下喬鶯鶯的臉蛋,滿臉寵溺。喬鶯鶯八歲半的年紀就一副小大人模樣,知道自己的行當不受人待見,整日裡便尋些安慰人的話,哄自己開心。   不過看著喬鶯鶯隻到自己屁股位置的身高,心中想著:“還是得買些白米豬肉,添補添補營養”,邊想邊將手中半兩黃米放入鐵鍋內,仔細抖了抖麻布,一粒都沒有落下。每次不過蒸半兩,出鍋時卻能盛出四五碗的量。也不知道糧鋪掌櫃用了什麼法子,看上去一粒普普通通的米粒,出鍋時飽滿得像五粒那麼多。   這大概就是仙家法術的緣故吧,也算是變相省錢了。   黃米生硬難熟,待到出鍋,還有些時辰。   忙活了一天,總算閑下來。   待喬鶯鶯離開後,喬野貼著墻壁坐下,打開麵板,賬戶餘額還有450文。   家中米糧吃食每日開銷30文,若是再節省些,能再省10文左右。娘身子骨不好,每日藥錢大概15文,喬鶯鶯雖然不亂花錢,但總得給她備著些穿衣用度的餘錢,算10文吧。再加上些家中雜七雜八的日常開銷,10文左右。   如此一算,這450文,還能花段時間。   按照麵板結算的規律,“黑皮”屍大概100文,“黃皮”300文,“白皮”500文。再加上委托收屍的例錢,每次左右不過50文。   這麼下來,喬野突然覺得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起碼賺錢這條路,還遠遠沒有到頭。   除此之外,“翻皮子”的門路他也遠遠沒有學全。除了基礎的明火之術與簡單符咒之外,其他的一問三不知。老潑皮把自己拐來後,隻當了幾天正兒八經的師傅,之後就整天出去喝酒尋歡。   想到這裡,喬野就氣不打一出來。有一次,不知中了什麼風邪,全身上下身骨酥麻,頭昏腦漲,十來日了也不見好轉。被老潑皮知道後,便被他泡在藥酒壇子裡治療。本來三個時辰就好,誰知道這老家夥出去喝酒把他給忘了,竟足足泡了十個時辰。等撈出來後,人都泡蔫萎了。   想想與老潑皮學藝這些年,要說有什麼值得念好的地方,大概隻有一件。以前喬野性子倔不聽話,時常挨揍。老潑皮邊打,喬野邊躲。沒成想,幾年下來,竟然還因禍得福,練就了一副銅皮鐵骨,身輕如燕的好身板。   老家夥雖然不正經,本事卻是通天,江州地界能稱得上“翻皮屍仙”的,隻此一位。但老家夥似乎很討厭這個稱呼,誰要敢這麼叫他,指定吃一頓毒打。   “唉...”,念叨久了,還有些想他。   大多數“翻皮子”都四海為家,有活兒接活兒,沒活兒遊樂,想想這種日子過的也是肆意瀟灑。   “也不知道這老頭子現在在哪兒”,喬野腦中剛剛浮現出一張醉醺醺的老臉,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不好了!出事了!”   “這麼晚了,能是誰...”,喬野站起身,剛準備開門的身子突然停住,又回身抄起灶臺旁已經有些生銹的柴刀,半個身子掩在門後,從門縫中確認門外是住在隔壁章伯,才緩緩開門。   五年前,喬老爹故去後,喬大娘便獨自帶著十三歲的喬野和不滿三歲的喬鶯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最開始,章伯家尚且富裕,時不時接濟一下這對孤兒寡母。漸漸地,也支撐不住江州大旱。家中一共三子兩女,除了老二還活著以外,其他孩子都餓死了。老人家心性硬,挺過來了。但是,性子變了大半。要麼坐在門口發呆,要麼神神叨叨的胡言亂語。   見章伯氣喘籲籲,喬野覺得大概又是胡亂想到些什麼事,不甚在意的問道:“章伯,怎麼了?”   “死人了,死人了!”   喬野一聲嘆笑,放下手中柴刀,撫著章伯佝僂的後背,領著他一點一點往門外走,邊走邊道:“這種世道,死人不是最正常的事嘛”   “哎呀,不是!”,章伯猛地一下停在門口,臉上的褶子一層疊著一層,眼睛裡急得都能冒出火來:“是糧鋪死人了!!死了個小夥計!”   “啥??”,喬野以為自己聽錯了,再一次確認:“糧鋪死人了?”   大概是說話聲音太大,嚇到了一旁的喬鶯鶯,她手中木頭玩具“哐”的一聲掉在地上。   二人的談話被突如其來的響聲打斷,待喬野紛亂的思緒平穩後,他繼續對章伯道:“您別亂想了,糧鋪怎麼可能死人,那可是咱們這最有權勢的人家了,還和仙家有牽扯呢”   章伯依舊不放棄,用手指著糧鋪方向,說道:“去看...你去看看...都是血...”   “這...”,喬野看著章伯不同往常的樣子,略有遲疑。平日裡,章伯最多說說胡話,兩三句便打住了。今日深夜出門不說,還這般肯定。   半信半疑之間,他決定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