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清晨。 “喬爺,房間裡尋不著你,就知道你在此處”,樊尋用腳尖抓著房簷,小心翼翼滑到喬野身旁。 “床榻太軟,睡不踏實”,喬野枕著胳膊,頭頂向天,看著東方漸漸亮起的白色說道。 “那也得多穿件衣服,早日天涼,別再受了風寒”,樊尋把手中額外帶來的一件長衫遞給喬野。 喬野本想推脫,轉念一想,還是將長衫披在自己身上。隨後嘆了口氣,說道:“師傅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三日不見人影” 三日前,酒足飯飽後。山世回留下一句“去去就回”之後便消失不見,留樊尋照看喬野。 “山爺那麼大本事,不會出什麼事,喬爺放心好了” 喬野長嘆一氣,比剛才的嘆氣還要長一點。他並不是擔心山世回,隻是覺得這屋簷下養傷的日子太過無聊。他已經在紅生客棧住了整整十三日,無事可做,身上都快長蛆了。這三天能下床活動後還好些。但是三日來,已把落桑城轉了個遍。大城鎮也就初來時有些新鮮,時間久了,與尋常村鎮沒什麼區別。 而且,他現在能理解為什麼山世回更願意露宿天地間。這頭頂上有個東西蓋著,確實悶得慌。況且他自穿越以來,住的都是草屋陋室,睡得都是咯吱作響的木板床。突然換成鬆軟的床被,一時之間實在難以適應。每日夜裡夢魘不斷,睡睡醒醒。別說好生休養,心情反而更加煩悶。 如此這樣,乾脆不睡了。 這幾日以來,喬野時常待在客棧房頂。聽夜深人靜,看車水馬龍。這些平日裡最是細小的事情,現在竟然如此有趣。鄰裡間的爭吵怒罵在現在的喬野看來,都如鄉音入耳,久聞不厭。 漸漸地,煩躁的情緒消散,歸於平靜。 “走!” “去哪兒?”,見喬野突然起身,樊尋問道。 “當然是去個好玩的地方” “這三日來,咱們都把落桑城轉了個遍,哪裡還有好玩的地方” “誰說轉遍了,明明有個地方還沒去!” “啊?”,樊尋撓著頭想了想,“喬爺,你不會是想去……” 喬野嘴角高高翹起,露出一排整潔的牙齒。 …… …… …… “老板娘,兩壇春花釀!!” “這就來!”,鳶花枝用餘光瞥向角落,衣著相同長相未變,卻總覺得那人與幾日前相比,多了不少變化。那一雙眸子越發深邃,年少氣息的眉宇間現在多了幾分狠戾。她收起目光,在心中暗道:“看來發生了不少事呢” “喬爺……這就是你說的好玩地方呀”,樊尋的聲音本來就不大,平常時聽著就有一種氣虛的感覺。現在放在《酒肉窯子》這樣嘈雜的環境中,更是如鳥叫一樣。他壓著嗓子,聲音小到隻有自己能聽見:“我還以為是……” “你還以為什麼?” 沒想到喬野聽見了,樊尋嚇得一激靈,趕忙否認道:“沒沒,沒什麼” “你這家夥明明不好酒,卻在這裡欠了400文酒錢,看來這裡的春花釀比紅生客棧的梨花春還要絕味。上次來沒來得及品嘗,這次要好好喝個夠!” 真不知道喬野什麼時候成個酒蒙子了,現在看起來,與山世回越發相像。 “喬爺,這春花釀喝不得” “為啥?” “這這這,這……” “這什麼這,走出老娘的地方,就忘了老娘的好了?” 鳶花枝將兩壇酒扔在桌上,發出“哐”的一聲響。 “我…不…不是…”,和鳶花枝那豪放的氣勢相比,樊尋就像隻小白兔。一邊躲著鳶花枝的目光,一邊結結巴巴說道。 “哼!”,鳶花枝別過頭,左腿翹在右腿上,細如水蛇的腰朝喬野所在的方向一扭,媚態十足道:“老娘這兒的春花釀可是將春日百花以血蜜封存,百花的香氣在紫檀罐中完全揉合,再灌以蒼梧峰的碧溪水,用青木炭火小火煨煮10個時辰後埋入地下。最後出壇時,加上我鳶花枝的獨門秘方,酒香氣百裡悠長” 這春花釀呀,還有一個別名”,鳶花枝貼在喬野耳邊,似吹氣一般說道: “一口回春” 嬌媚的聲音傳進耳朵,酥酥麻麻。 “哈哈哈,好一個一口回春”,喬野大笑道,將酒壇子上的蓋布掀去,右臂將其舉起,奶白色的液體像連綿不絕的溪水一樣,流進嘴裡。 “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 喬野狂喝不止,一壇下肚,還覺得不過癮,又舉起第二壇。 “咕嚕咕嚕” 春花釀消失的速度越來越快,喬野越來越樂在其中。 樊尋大驚,在一旁一直拽住喬野胳膊,道:“喬爺,別喝了,別喝了”,他深知這春花釀的厲害,起初隻覺得清泉入口,待第二壇時微微有百花香氣,再到第三壇,春花釀那勾人的氣息越發濃鬱。一壇接一壇下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讓人停不下來。 要不是自己不勝酒力,欠的酒錢就遠遠不止400文。 鳶花枝倒是欣喜,客人喝得越多,她賺得就越多。要是碰上些交不出酒錢的,就用肉身償還。但是,也有失手的時候。她瞪了一眼樊尋,這小白臉看上去文弱白凈,本以為是個好欺負的,誰知寧願整日裡在那兒搓洗盤子,也不願意給老娘暖被窩。 她狐媚一樣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喬爺,這人倒是不錯,就是長得差了些。但是身上那股氣質,實在迷人。而且身軀健壯,一看就體力不錯。臉上的笑意越發掩藏不住,不由在心中期待道:“幾日疲憊,今日終於能爽一爽了” 但是這一壇接一壇的春花釀下去,一點不見醉的跡象。 “唔哈~~” 喬野將酒壇子累在地上,嘴角邊還掛著酒香氣,咧著嘴說道:“舒服!果然是好酒,下次帶師傅來嘗嘗!”,隨後用胳膊把嘴巴一抹,繼續道:“老板娘算算價錢!” 樊尋看著地上的酒壇,自己之前隻喝了12壇,就欠了400文。 這20壇,將近700文。 這樣大的數目,畢竟隻是個落魄少爺,就算再有家底,也禁不起這般揮霍。 鳶花枝的眼光一直盯著喬野,彎彎的眼睛裡神色變幻,似是有無數想法在腦海中流轉。過了片刻後,開口道:“免費” “啥?”,樊尋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娘做生意,圖得就是個心情。今兒心情好,免費” 這兩個字剛一出口就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中,隻有喬野二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