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米利安·拉普對著自己的無線電設備低聲回應了一句。 他頗有些無語,不知什麼時候起,搶劫銀行已經成為了這個國家成本低廉的犯罪行動之一,隻需要一輛車,幾把槍,幾個人,他們甚至連金庫的位置和撤退路線都從沒有了解過。 自己從業三十五年以來,也算是一點點見證了這個國家犯罪分子質量的逐步下滑;也見證了現場指揮態度一步步變得軟弱,這要是擱從前,二十分鐘之前他就已經把對麵那夥劫匪一個個點掉了。 但時代變了,就在剛剛,現場指揮才給米利安下達了視情況開槍的命令,作為一名狙擊手,米利安清楚,現場的談判很可能並不順利;當然,他自己本身是不認可這種談判的,這些暴徒既然選擇了遵從自己的罪孽,那就應當付出與之相對的代價。 拉動槍栓,米利安將子彈推入狙擊槍彈膛;透過瞄準鏡,他能夠看到人質臉上猶如實質的驚恐,也能夠從劫匪的肢體動作中看出他的色厲內荏,緩緩將瞄準鏡的中心點套在劫匪的頭上,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居然放棄了槍械帶來的優勢,轉而使用尖刀抵住了人質的脖頸。 米利安選擇的狙擊地點在銀行對麵大樓的頂樓,這個位置的射擊角度十分有限,但勝在隱蔽性高;別誤會,對米利安來說什麼角度和隱蔽性都不重要,他可是從業以來就未曾離開過一線一步的‘老兵’,這個位置他閉著眼都能命中目標,選擇這個位置隻是為了事後方便寫報告罷了。 之所以沒有開槍,是因為米利安在等,等待一擊斃命,永絕後患的機會。 眾所周知,人類的大腦在接收到某種刺激後,會經歷一係列化學信號與電信號之間的相互轉化才能夠傳輸到各個作用器官做出相應動作,這段時間一般被稱作反應時間,而正常人類的反應時間大概在0.1到0.3秒不等。 也不知劫匪是壓力過大,還是開始了無能狂怒,他竟將尖刀挪開人質的脖子,隨即大幅度地揮舞起來,似乎想要以此來逼退不斷靠近的條子們,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腦海裡閃過的最後一幕,是蜂擁上來的警察。 時間回到半秒前,米利安在發現劫匪開始出現大幅度危險動作後果斷地扣下了扳機,“砰——”的一聲輕響,子彈呼嘯著穿越空間,帶著毀滅的力量,無情地迫近,尋找著它的目標。 一簇鮮艷的血花,在劫匪喉嚨處華麗地綻放開來,他的生命,瞬間消失在冰冷的鉛與鋼的撞擊中。 同一時刻,他手中正在亂舞的尖刀如同脫韁的野馬般暴動起來,然後以一個刁鉆的角度往回倒退,最終,帶起一蓬血雨,那是人質的頸動脈和氣管被撕裂的景象。 “法——克——油——!!見鬼,你*”米利安嘆了一口氣,無視掉對講機另一頭暴怒的現場指揮,俯下身子默默收拾著現場,他該開始頭痛今晚的報告了;當然,警方不會隻安排米利安一名狙擊手,王牌隻負責處理最棘手的目標,他的開槍更像是一種信號,果不其然,四聲槍響接踵而至,而隨著剩下四名劫匪的倒下,現場,儼然已經得到了控製。 …… 應付完局長已經是晚上了,回到家中,米利安點燃了一根香煙,又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啤酒,然後就坐到沙發上吞雲吐霧了起來。他是個獨居的老男人,妻子和孩子早早地就與他分開了,畢竟,奮戰在一線這句話,結合他的年齡來看,可未必是褒義。 一支接著一支,足足抽了三根煙的米利安才過足了煙癮,他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走到廚房開始準備今天的晚餐。 從米利安哼著小曲唱著歌這一點來看,他的心情相當愉悅,但很可惜,他今晚的好心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爺爺,您孫子給您來電話了~;爺爺,您孫子給您來電話了~”米利安放在客廳的手機響起了一陣頗具槽點的鈴聲,這是小女兒給他設置的鈴聲,寵女兒的米利安自從她離開後就再沒有換過。 米利安快步來到客廳,將電話接通。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裡奇?嘿,小子,第一天上崗的感覺怎麼樣?”米利安顯然與裡奇(寧封笑)相當熟悉。 “糟透了,拉普先生,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街上無所事事,難得剛剛攔下來一輛可疑的本田,結果卻發現對方隻是心臟病突發,他甚至還拒絕了我的醫療幫助,我感覺自己身為一名警察的責任感都要被磨滅了”電話那頭的寧封笑一聽這語氣就是心中一喜,“這下連鋪墊都省了”,隨即傑昆·菲尼克斯附體,模仿出第一天上班結束後跟家裡人抱怨的語氣(寧封笑的手機上隻有備注,他無法判斷對方年齡,但是可以聽得出對方是個中年男子),惟妙惟肖地道。 “哈哈哈哈哈,菜鳥的發言,等你意識到出風頭就是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你也就離成為‘老兵’不遠了。對了,你的巡邏區域在哪來著,這年頭罹患心臟病還敢開車的人可不多見啊。” “xxx號公路,拉普先生,恕我直言,這真是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寧封笑拿捏著腔調,繼續回應道。 “哦?我印象裡那條路周圍全是廢棄的廠房才對……,等等,你剛剛說那名病人拒絕了你的幫助?”米利安瞇起眼,聲音中帶上了一絲疑惑。 “對的,他說他家就在這一帶,可是我翻遍了地圖都沒在附近找到住宅區,唉,真是個客氣的小夥子,恐怕住在兩公裡外這種話也是為了讓我安心才說出來的吧。”寧封笑循循善誘。 “……在原地等著我。”說著,米利安就結束了通話,寧封笑的故意誘導他察覺到了,但他沒理會,這個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小夥子或許會耍點小聰明,但是裡奇身為警察的榮譽感和責任感是很讓他看好的;沒做過多的懷疑,米利安披上了外套,走到玄關處,開始換鞋。 “唔……差點忘了……”突然地,他動作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喃喃自語道。 隨後米利安就這麼光著一隻腳地走向臥室,片刻後,他又從裡屋返回,但手上卻多了一紙信封,從信封上的郵戳和收件人地址來看,似乎是別人寄給他的。 信上的內容米利安早就看過了,他走到客廳茶幾的位置,從煙盒裡取出一支叼在嘴上,另一手拽過煙灰缸,然後順手就用打火機點燃了信封。 借著信封上升騰的烈焰,米利安輕易的就把煙給點上了,他猛吸一口,隨即發出一聲長籲;起身,換鞋,出門,一氣嗬成,客廳裡頓時靜了下來,隻留下一團火蝶翩翩起舞。 火光搖曳中,幾個單詞若隱若現。 內森·加勒特 年齡: 職業:銀行 疑似與多起經濟犯罪有關,疑似‘亞當’俱樂部高級會員,疑似 …… 警車的後視鏡反射著後方來車的前探燈,車上正無聊得開始扣坐墊的寧封笑露出了一絲微笑,總算來了,他在給這位“米利安·拉普”打完電話後就用無線電取消了之前呼叫的醫療救援,算算時間現在來的應該就是本人沒錯。 正準備打開車門把米利安迎上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誰知對方竟先他一步開到了與自己水平的位置,無奈下,寧封笑隻好搖下車窗,聆聽前輩的指示。 “把車子發動,車窗車門鎖死,我待會兒會把我的車開你前麵,咱們步行過去。”米利安簡略地說道。 寧封笑何許人也,當即就明白了這一招的深意,這是為了防止後續有車經過看見熄火的警車產生懷疑繼而通風報信,當下點點頭,隨口問道:“步槍要帶上嗎?” “帶著吧,以防萬一。”米利安回道。 按理說夜探私宅這種事,怎麼著都得有張搜查令吧,再不濟你也得有諸如“為了防止危害生命”之類的正當理由吧,但這倆人都默契地沒提這件事,不僅如此,他們連增援都沒打算叫。 在米利安眼裡,裡奇的行為是想獨攬功勞,為以後的升遷作準備,這沒什麼,自己年輕的時候比他激進多了,隻要思想不偏移,首功讓給這個他認可的小夥子又何妨呢;當然,另一方麵,他不是很滿意本地警方的辦事效率,自己優先介入調查可能效果更好。 而寧封笑要考慮的就多了,簡單說,非隊友人數越多,推理進度就越難漲;最主要的是他很難確定警方裡有沒有對方的人,畢竟喬拉是不介意用‘危險駕駛’這種重罪來掩蓋他車裡秘密的,如果讓寧封笑換位思考的話,他完全能夠接受手下入獄這種結果,畢竟,趕在警方把注意力轉移回來之前提走一輛車遠比保釋一個活生生的嫌疑人要簡單得多。 各懷心思的兩人沉默著向前走去,他們的身影,逐漸與黑暗融為一體,今夜,注定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