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從沒像現在這麼興奮過,哪怕是入夢帶來的快樂,也遠比不上征服烈日,征服那要命的陽光強烈! 他用手背擦乾眼角的血珠,大步走在正午的街道上。這是一座純白的城市,就像夢境中的白雪,鍍著一層白金的細邊。無形的絲網反射著陽光,將熱力發散開來,在周身形成朦朧的暈圈。 烈日在他的頭頂睜開了一隻巨大的眼睛,注視著他這顆不期而至的塵埃,卻無力剝奪他的自由。他能看見周遭的墻壁隔熱層微微融化,腳下的地麵軟軟的,帶著一點點彈性。 行者,他很喜歡這個稱呼。這是他成為全日製偵探的第一步,接下來,他得通過各種方式增加存款,直到自己有能力負擔市區3500至5000烈洋的房租。 委托帶來的收益倒是其次的,他主要還是為了名聲。奧貝倫地表的中上階層被企業家、醫生、教授、銀行家等職業所占據,但有意思的是,想要再往上爬,必須以奧貝倫偵探公司為踏板。因此,那些真正行走在橋梁上的人不論身份如何,全都冠以偵探的名號。 未來,他的兩個主要寄托之一是搞發明。瑞文對產業經營一竅不通,這一點也許能找斜陽夫人和菲代勞,正好斜陽夫人缺一個穩定的投資項目。他目前有一個不切實際的小夢想,就是在奧貝倫造出能恒久保存的巨大冰塊,推動冷飲業,初期還能開放展覽,讓好奇者們付幾烈洋摸摸它。 許多年後,會有奧貝倫人回想起父親帶他去看冰塊的那個遙遠的晨昏。 第二個寄托就是“烏鴉牌”異咒。為此,瑞文打算對異咒派別做一次全麵的調研,主要是看看不同派別的專攻,以及他們的建立過程,組織結構,自己再有樣學樣,找一個沒人專攻的領域自成派別,也能以“全能”為噱頭,反正創造什麼咒語全看他自己。 下回正經入夢,希望那些崩壞全都會恢復正常。他想和那個守林人聊聊。希望夢裡的意識能幫我好好接盤,把哈克的話題延續下去,進而聯係上守林人,如果他沒那個意識,那自己隻好再問一次。 那群異咒大師想破腦袋也不會料到,創造諸多奇詭異咒的神秘存在們居然會在網上聊天。好吧,他們也不可能知道網絡是什麼。 “網絡是什麼,嗯?”凱夏突然在他腦中出了聲。 這一嚇不比寶琪女士第一次讀心的時候好多少。 “聽著,如果你能讀我的想法的話,你最好保持沉默。我今天已經撕爛過一張嘴了,毫不介意再撕一張。” “真是的,別人口是心非,你是心是心非。像你這樣的男人不是徹頭徹尾的硬漢,就是完全的反社會人格。” “哦,原來奧貝倫有反社會人格這一說?”瑞文故意岔開話題。 “以前有,指的是那些太有同情心,多愁善感卻偽裝得很好的人。他們對社會是種危害,需要用特定藥物治療。” 和夢裡的定義完全相反。 “如果你願意一直和我分享這些理論知識,而且隻說這些的話,我們會相處得很愉快。”瑞文在心中冷冷地回答。 “女巫可是真正的心靈專家,比學者強多了。我們不揣測對方,我們直接成為他們,想他們所想。這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稱作女巫的‘相親’。” “好了,閉嘴。”瑞文在心中打斷了凱夏,他在白熾中看見了一個步履匆匆的瘦削男人,穿著一身料子很好的長風衣,鬢角卷翹,在空蕩蕩的廣場一帶晃悠,自言自語著。周圍的所有店鋪都關了,有幾名廣場門徒擠在遮陽棚的隔熱玻璃後麵,嘴裡嚼著粗硬的焦麥麵包。 “你想待在我身上,就給我好好證明你自己。”瑞文繞到遮陽棚的柱子後麵,定睛注視著那個男人,他防曬的手段不太明顯,看不出是什麼遺產。 反而是自己比較顯眼,全身都流動著光芒。 胸前的嘴蠕動了一下,以粗啞的聲音開始復述: “跟丟了......那隻該死的寶石兔能跑到哪去呢?應該就在這一帶沒錯了......” 全日製偵探找寵物。瑞文有些哭笑不得,看來自己轉型以後乾的也會是和之前差不多的事情。 那名全日製偵探的雙手都做了金屬改造,看樣子是專門為這類抓捕工作設計的。 瑞文突然注意到了流浪漢異樣的目光,表情仿佛被焦麥麵包給噎住了,低頭一看,發現身邊的柱子居然融了,隔熱漆連著柱體表麵像牛油一樣流淌下來! 他愣了愣,馬上意識到罪魁禍首是絲網外側那圈流動的光。 嘶......這,我這樣沒法進門啊!瑞文腦中浮現出捷特家的火鬆木門瞬間化為灰燼的場麵。 他現在就像個會走路的小太陽! 那個人哼著流行歌《你的美麗溫婉是種時髦》離開了。瑞文對他完全失去了興趣,他現在一心想著該怎麼進捷特的家門,還有日後怎麼進自家的門。兩扇門都是火鬆木做的,捷特那扇質量應該好點,但是火鬆木的耐熱性和焦麥桿一樣是有極限的。 實在想不出辦法,以後就隻能在外麵溜達到晨昏,然後把身上的絲網扯下來丟掉,感覺特別蠢。 照理說,行者不應該出現有家回不了的窘境啊! 難道自己日後還要再創造一句開門的異咒?唉,就算真的要弄,也不會是為了這個目的。 瑞文摸了摸衣袋,摸出了自己的其中一條手帕,作為身外物,它也同樣被“夜風之護”保護著。瑞文向前伸出手,將手帕鬆開,它幾乎立刻開始燃燒,落地時已成了一小攤零落的火星。 看來觸碰是關鍵。口袋裡的東西都沒事,說明絲網是小範圍生效的,被皮膚直接觸碰的小物件周圍都能形成一小圈保護。 瑞文走向街道邊的一棵綠化火鬆樹,快速伸手折下了一小根樹枝。樹枝末端冒了一小會煙,然後熄滅了,在他掌心留下了幾個水泡。 疼......但勉強可行。 瑞文不敢貿然接近捷特家的門。他在火石街59號前停下,伸直右手,用樹枝“篤篤篤”地擊打了幾下門板。 即便隻是這樣,門板都差點冒煙。 “誰啊這是,不會是某個發瘋了的拜日教徒吧?”捷特的聲音從門後傳了出來。 “你是對的!”瑞文大聲說道:“聽著,情況特殊,我無法接近你的屋簷,請把門打開,然後快速避開。” 捷特滿臉疑惑地開了門,隻聽見瑞文一句“現在!閃開!”,朝門口沖去,在長屋簷的陰影將自己完全覆蓋時,他用力做出了“掀”的動作,將絲網猛然甩開,它立刻就消失了。與此同時,瑞文整個人撞進了門內,和躲閃不及的捷特撞了個滿懷。 “喔!老兄,你這是在帶球沖鋒嗎?”捷特把瑞文一把推開:“你怎麼回來的?從嫌疑人身上繳獲了一件防曬傷遺產?” “算是吧。”瑞文喘著粗氣回答道。屋簷下沒那麼熱,足以讓他短暫地拋開絲網一兩秒鐘,但他實在不想每次進門都這麼驚險。 副作用過低的東西必然伴隨不好用的特性,這點在奧貝倫是常識中的常識。 他現在也能去碼頭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隻是他還不確定要不要去。 “聽著。”瑞文對屋內的捷特和洛克茜說道:“現在城裡有個很不好惹的東西,名叫‘永恒’,我也不確定那是什麼,但我差一點就死了。我需要你們,我可以出錢換相關情報。” “喔,喔,等等,為什麼大部分時候,你都處於差一點死,可能會死,或者即將去送死這三種狀態之一?就像牛排的七分熟、五分熟和三分熟一樣,什麼時候來個全熟啊?” “隻有一次全熟的機會,我需要情報!”瑞文沒好氣地說道:“卡梅隆回來了嗎?” “早就回來了。聽收音機嗎?周六的奧貝倫故事匯,《想變成虛海烏賊的男孩》。”捷特打開收音機,窩在了震動沙發裡。 “我喜歡這個老故事,很有教育意義,我給我的八個小孩都講過。”凱夏突然又說話了。 “你的......八個小孩?”瑞文在心中疑惑道。 “六個女孩,兩個男孩,五個領養的,三個親生的。七個死了,一個進了偵探公司,還有別問女孩的年齡。”凱夏在瑞文下意識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就製止了他。 “你回來了,瑞文!”卡梅隆一臉高興地從二樓走了下來,似乎一點不對他正午回來感到驚訝:“莫尼的叔叔和費尼斯先生都找到了。他們現在在閣樓裡躺著,恐怕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呃,做得好?你做了什麼?” “他們在費尼斯先生的門廳裡起了些沖突,所以我把他倆都放倒了。”卡梅隆把雙手放在脖子上,微笑著作出了一個“掐”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