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圍城,這是瑞文從《生化危機》裡得到的靈感。 他倒要看看裡麵的人有什麼辦法應付一群屍體。 “你是認真的嗎?工作以外的符咒消耗要備案起來可不好解釋。”不遠處的黑色小卡車內,曼蘇爾在貝塔身邊提醒道。 “沒人會對金錢說不。這點誰都能理解,對吧?”貝塔手裡捏著偵探公司的藍色符咒卡片,看著在暴雨中喪生的暴徒們從車後箱內緩緩爬出,進入滾燙的雨幕之下,朝著醫院的方向慢慢行進。 這種符咒的發明基於方便、安全、快捷的收屍宗旨,讓收屍人徹底解放雙手,讓屍體自己走進車後箱裡,幫忙搬運支離破碎的屍塊,甚至用於簡單的戰鬥,預防可能的收屍紛爭。 最重要的是,在血雨之中,幾十具行走的屍體造成的視覺震撼足以讓任何一個思覺正常的人毛骨悚然。 而瑞文自己,則在車內操控著三個“木偶”之一,赫伯特醫生,混在屍群中,慢慢靠近醫院大門,用手摸上了門上的鎖。 “啊!啊!以烏鴉的名義......” 他操控對方的嘴低聲念誦道。 在“愈合之觸”的作用下,鎖頭迅速瓦解,變為一堆細碎的零件。醫院的大門敞開,幾具被雨點淋得半熟的屍體們邁著詭異的步伐擠了進去。 最理想的情況,如果露辛達夫人,亨特等要員都被輿論逼迫轉移,這群屍體或許能夠直接依靠數量優勢把阿加雷斯教授的頭顱從二樓搶出來。就算還留有硬骨頭,也會被暴雨極大限製行動。瑞文讓赫伯特醫生停留在入口處的屋簷下,自己視線所及的位置,作為“固定樁”。一旦有目標人物出現在視線範圍內,他就能立刻讓“木偶”用“決鬥之舞”把對方拴住。 而且,基於這句異咒隻能對活人生效的特性,他還能順便排除幻覺的可能性。 可是,直到第五具屍體走進醫院,他都沒聽見什麼動靜。一開始他以為是雨聲太大,可又過了一會,他逐漸意識到大門內部安靜得異常。醫院並不大,但這些屍體仿佛一個接一個走進了無底洞,沒有驚起任何波瀾。 “貝塔小姐,您有聽見什麼動靜嗎?” 貝塔搖了搖頭,表示她什麼都沒聽見。剩餘的那群屍體還擠在門外,那棵鬼魂大樹沐浴著血雨,由上而下俯瞰著她。 “剛才那幾個家夥還吵吵鬧鬧的,怎麼突然全都不見了?”她用隻有鬼魂能聽見的聲音嘟囔道: “難道這地方會吃鬼不成?” “我進去過。你看我現在像被啃過一口嗎?”曼蘇爾拿著頭,聳了聳空無一物的肩膀。 瑞文坐在車裡等待了一會,在確定那些屍體真的全都有去無回了之後,他慢慢地操縱起絲線,讓赫伯特醫生也走了進去。 幾秒鐘後,他突然感覺到絲線一輕,無力地垂墜了下來。 這意味著他的“木偶”赫伯特醫生憑空消失了!不是幻覺,是物理意義上的消失了。 這座醫院會把闖入者轉移。鬼魂和身體的重要部位在大部分時候是綁定的。身體被轉移至了其他地方,鬼魂自然也會跟著轉移,曼蘇爾之所以沒出事,是因為他的“肉體”部分並沒有真正進入醫院。怪不得記者們沒有惹出動靜,他們多半也消失在了這扇門的後麵,就此人間蒸發。 然而,在他回過神的時候,卻看見赫伯特醫生又出現在了門口,回到了剛才自己讓他待機的屋簷另外一側,完全對稱的位置。 門並沒有打開,他是直接從門內穿出來的! 暴雨打在地麵,濺到這名赫伯特醫生身上,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仔細一看,他的臉並不像赫伯特,甚至難以被形容為一個人,五官模糊,不按邏輯排序,就像隻能在最荒誕的夢境中看見的光景。 他的身形輪廓邊緣,有著一小圈細長的,遊曳的觸須狀拖尾。 透過從雲層間灑入的陽光,瑞文發現他的腳下並沒有影子。 等等,不,不止如此! 瑞文這才意識到,自己前天沒能想通的,覺得奇怪的細節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整座紅溪醫院都沒有屬於自己的影子!路邊的樹影和周邊建築的影子發揮了很好的掩飾作用,讓自己一直沒能真正察覺這個問題,直到剛剛。 瑞文想起了曠野之上的埃爾斯巴裡,想起了自己在那座影子街區裡的意外遭遇,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了一個猜測: 眼前的赫伯特醫生是個無意識的替身,他的實體跑到了紅溪醫院的影子裡! 曼蘇爾前天在醫院內部看見的景象的確是現實,但自己或其他人一旦走進去,身體就會直接落入那座影子醫院,從現實中理論性消失,就和當初進入那片不存在於現實的街區一樣。 想到這裡,瑞文不禁揚起了一絲笑容。 早知道這麼簡單,我也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 在埃爾斯巴裡的遭遇已經讓自己誤打誤撞地找到了強行從影子裡脫離出來的辦法,隻要一兩顆外視藤壺就行。 不,這次甚至可能不用這麼麻煩。 “各位忠實的聽眾們,歡迎回到熱浪電臺!就在此刻,第一夫人醜聞事件有了新的進展。為了讓今日早些的風波徹底平息,露辛達夫人在市政廳召開記者會,親自澄清事件純屬捏造。目前並沒有任何記者帶回相關事件屬實的進一步證據......” “好極了,她不在。” 車載收音機內傳出的播報對瑞文來說是個不錯的好消息。 換句話說,隻有亨特可能會在這座醫院裡。自己倒不是擔心對方會有多棘手,隻是下起手來少了許多顧忌。 “貝塔小姐,請讓那群可憐的家夥在外麵待命。在我開門的時候,叫治安官,把事情說得緊急點。” 瑞文戴上眼鏡,收回絲線,依次把剩下的兩個“木偶”送到門前待命。雨勢稍稍變小了些,瑞文把外套翻起來包住頭頂,打開車門,右手一伸,絲線拋向屋簷掛住,直接借力跳到了二樓窗沿上,一抽手,將十指上的絲線分別掛在了兩個“木偶”身上,把他們拉了上來。 雨點打在外套上,發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滋滋響聲,就像烤肉的油。瑞文帶著兩個“木偶”,在心中默默開始計時,吸了一口氣,隨後,用絲線把窗戶用力拉開,一頭撞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剝落斑駁的墻皮和無比破舊的診療室,看起來相當有年代感。回過頭一看,窗外的風景乃至整麵墻壁都變得無比模糊,天花板在緩緩滴水,砸在破碎的地磚上。 不,那不是普通的水。 瑞文抬起頭,正好看見又一滴拉絲的粘液從上方淌落下來。天花板上吊掛著一隻巨大的枯黃色絲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某種即將完全成型的事物正在內部蠕動著。 仔細一看,還能看見內部一些殘留的衣物纖維,上麵的印刷圖案,甚至還有一臺便攜型相機。 是一名記者。 噢......很抱歉,夥計。瑞文在心中說道。 看來,所有倒黴的闖入者們最終都遭遇了差不多的命運,被裹進繭裡,等待變成什麼別的東西。 “你們很快就會迎來解脫。” 仿佛是為了反駁他的自言自語,天花板上的絲繭突然開始了劇烈的掙紮,色彩暗沉的昆蟲翅膀正在其中逐漸成型。 瑞文收回絲線,操縱起被自己一同帶進醫院影子的“木偶”理查德,張口念誦起了異咒: “啊!啊!以烏鴉的名義,賦予這句話語醒來的能力!” 下一秒鐘,絲線開始自空無中蔓延,將眼前的空間盡數覆蓋,成了一張無比巨大的網。這是瑞文所能想出的和“永恒的永恒”抗衡的最直接方法。 “破夢之網”! 再也沒有幻境能將自己困住,再也沒有幻覺能將自己給迷惑。 吊在天花板上的繭落到了地麵,在掙紮片刻後迅速開始變形,成為一具不似人形的屍體,骨頭全都揉成了一團。 瑞文朝著眼前巨大而真實的絲網伸出手,將其輕輕撕裂開來,如無意外,如果他自己所創造的異咒沒有出錯,網的另一麵,應該就是毋庸置疑的現實。 刷! 幻境被像帷幕般撕裂。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暗而詭譎的深空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