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咳!哪邊的世界?” 瑞文在出口的一瞬間就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同時,開始後悔起把卡梅隆帶出來的這個決定。 “你不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寶琪女士都告訴我了。你,你和她的情況很像,你和瑪拉的情況很像!” 感覺如果自己再支吾一句,對方說不定就會一拳頭或一子彈招呼上來,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和某些時候的我挺像的,眼袋明顯,滿臉胡茬,而且顯然沒有我會隱藏情緒,瑞文暗忖道,伸手把捷特揪住衣領的手一點點扳開。 “冷靜,捷特。我是知道一些東西,但在你把事情向我理清之前我沒法幫你。” 在刻意放緩語速的同時,他自己的腦海中同樣在飛速組織著語言。另一個世界——夢境世界的相關情報已經無限接近自己的核心秘密。他不知道捷特究竟是怎麼得到相關消息的,也不知道瑪拉是誰,但這對自己的意義同樣不小。 他有預感,在捷特這件事的末端,他要麼會搞清楚進入夢境世界的原理或真相,要麼會接觸到另一位奧法守秘人。後者的可能性不大,他相信奧法守秘人這個群體的數量不足以讓他隔三差五就碰上一個。 “瑪拉......是我老媽。‘瑕光偵探’瑪拉貝拉.布萊米希的女兒。”捷特深吸了幾口氣,揉了揉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家夥果然來頭不小啊!上位者的後代,哪怕到了孫輩,所能繼承的財富、人脈、遺產——不論是哪種意義上的遺產——都多得驚人。也難怪這家夥能掌握這麼靈通的情報網,自由出入報社。 但,除了這幾點外,他的表麵經濟,他的言行舉止都和真正的上位者相差甚遠,至少和自己認識的某位完全不同。瑞文想起了那次導演在電影院穿的工裝鞋和休閑裝,也相當接地氣,但氣質上完全是兩回事。 此外,他實在想象不出上位者的孫子開著一兩萬烈洋的平價佛德小轎車出入各間汽車旅館享受按摩床的畫麵,盡管對方現在已經把按摩裝置搬回了家裡 “五年前,外婆和221調查局在新德市追查‘神靈麵具’的時候,被她想要保護的民眾們撕成了碎片。在同一時間,地表的老媽也瘋了,變成了一名拜日教徒,隻能靠供氧和流質食物過活。兩者間沒有任何可以追溯的關聯,但它們就是同時發生了。” “幾天前,在第一場暴雨的時候她醒了,卻變成了一副蠟人般的鬼樣子。說,說她去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比這裡還要好的地方,還帶回了這個!” 捷特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黑色扁平的物品,一個絕不應出現在現實中,瑞文卻一眼辨認出來的物品: 一部智能手機!他曾經想過要帶回來,卻因為沒什麼實際用途而放棄了的物品。 覺察到了對方一瞬的表情失控,捷特沉下了眉頭: “果然是這樣。你認得這玩意,為什麼你會沒事?你們出入的是同一個世界,為什麼隻有你跟個沒事人似的,啊?” 就算你這麼問,我也沒辦法給你答案,瑞文心想道。對於夢境世界的運轉規律,自己同樣一知半解,況且那地方和“自己”的記憶碎片同樣存在出入,某些重要的部分不一樣了。 在那一瞬間,他心底想好了全套計劃,要把那部手機搞到手,然後想辦法帶回夢境世界去。那玩意沒了電完全沒法用,就算還剩一點電,沒有網絡,絕大部分信息也都無法查驗。 可是,在夢境世界裡就完全不一樣了。如果那部手機是捷特母親在夢境世界中的所有物,內部必然包含大量個人信息,足以讓他分析出對方在那裡的身份。哪怕不是,也能搞清楚她曾經和什麼人有過交集。 至於裡麵可能設置的密碼,他可以想辦法找精通黑客技術的林心解決。 當務之急是讓捷特冷靜下來,但又不能讓全世界知道自己的秘密。瑞文想起了佩特爾先生那套有些輕浮的溝通方法。 將兩者間的根本性信息差和溝通對象對信息的迫切渴求作為基礎,以無用信息換取有用信息。 清了清嗓子後,他不著邊際地開口道: “那個世界裡有奧斯卡獎。” “......哈?”捷特立刻被打亂了步調。 “那是什麼玩意?” “電影界的最高榮譽。那個世界的影業比現實要發達許多,他們有更好的拍攝器材,更好的特效,還有更好吃的爆米花,科技水平比現實先進一百年左右。在那個世界裡,走上紅毯是有些人畢生的夢想和追求。《飛越瘋人院》、《阿甘正傳》、《教父》......噢,還有《教父2》,都是不朽名作。” 他故意從這個角度切入,流露出自然真實的情感,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某一瞬間,他甚至感覺自己的眼裡因虛無縹緲的向往冒出了兩顆星星。 然後,將話鋒一轉: “但那個世界同樣很危險,有許多東西並不符合邏輯,我也在尋找其中的原因。我並不建議你過分深入這件事情,但我可以幫你承擔這一部分調查的風險,既是為了答謝你之前的幫助,同樣也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想死在那地方,也不想變成你說的那樣。我們可以一起找出原因。” 這一大段句句是實話,連治安官都挑不出毛病。自己的確差點在夢境世界死掉,隻不過大概率是出於“個人”原因,而非外界的危險。 他用眼角餘光瞥了卡梅隆一眼,留意助手的反應。 “抱歉,隱瞞了你一段時間,但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一些,關於我先前那些不正常的夢。放心,它們還沒真正影響我的生活。如果它們真的產生了影響,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在這個時候順勢攤牌也有好處,一來給了自己緩沖時間,可以在和捷特探討的時候順便想好針對卡梅隆的進一步說辭。二來,自己的行動不會再被束手束腳,助手也能發揮他應該發揮的部分作用。 捷特在整理自己甩出的一堆信息時,情緒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這是自己所期盼的效果之一。 “你認為那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嗎?我的意思是,物理意義上。有不少遺產能造成幻覺,但很少有能從幻覺裡把實物帶回現實的。” “有可能,但我目前傾向於把它看成一個夢境世界,這在某種程度上是針對自己的心理催眠,為了讓自己不那麼留戀那個地方。你母親是對的,那個世界在很多方麵都比現實要好得多。不要對它產生向往,這是我的一個忠告。” “好吧,合情合理。因為追求不切實際的夢而在熟睡中死掉或化作一具白骨的家夥大有人在。在新一版《一千種死法》中,這種荒唐的死法居然能排進前五十。現在......我或許能夠理解了。”捷特揉了揉鼻子,把瑞文揪進了屋。 “告訴我你還知道什麼,全部。” 不是全部,最多一部分,瑞文在心中暗想。在信息差足夠大的時候,佩特爾先生的廢話模式還真是好使好用,還能有效降低緊張感。 他從卡梅隆懷裡的紙袋中拿了一條熱狗包,隨意地啃了兩口,吩咐對方好好做筆記。也許是因為事情終於有了眉目,捷特一沾沙發眼皮就開始打架。第一場暴雨在5月25號降下,他可能已經十來天沒好好合過眼了。 隻是,別現在睡啊!瑞文無奈地搖了搖捷特,偷瞄了兩眼對方手裡的手機,和“自己”的是一個牌子,貼膜上有一些劃痕和氣泡。 根據記憶碎片裡的印象,那個牌子是國產的,捷特的母親在夢裡和自己同國籍的概率不小,當然也不絕對,看界麵語言就能基本作出定論。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把它反向帶回夢裡去?自己前幾次使用“蝕刻之刻”的時候,除了身體上的遺產以扭曲的形式轉移到了夢境世界,其餘的東西沒一樣能跟過去。 使用異界召喚反向投影過去?理論上......不是不行,但這意味著他必須在夢境世界設置較為復雜的召喚咒文,材料未必能在五個小時內集齊。而且,他還沒能參透夢境世界的神秘學規則,反向召喚需要進行的布置未必一樣。 瑞文的腦海中有一個比較極端的想法。 如果像夢境世界的某些非法走私人員一樣,直接把物件縫進身體裡,說不定能夠像遺產一樣帶過去。在下位魔學語法中,與身體融合的確是比隨身攜帶更加直接緊密的連係方式。 隻是......到時自己或許就要直接割開肚皮或其他的什麼地方把東西給取出來,而且還不能上醫院去縫合。那場麵......夢境世界就這點特別麻煩。 況且,這麼做隨時可能把“另一個自己”的小心靈給搞垮。 捷特在半個小時後恢復了清醒,洛克茜端上切成小塊的麵包乾零食,辣的和不辣的各占半,而瑞文還在思考怎麼把智能手機帶回夢境世界裡去這件事。 直到捷特問起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他才回過神來。 “它和電話的作用大同小異,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事實上,在夢境世界,這已經成了一個位於淘汰邊緣的功能,視頻電話取代了它大部分的作用。 如果講到聊天軟件、搜索引擎和手機遊戲,那他今天之內恐怕別想回家了。 “它對瑪拉來說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捷特垂下眼簾,拽了拽亂飛的劉海。 “我想,偵探公司內部應該會有這一切的答案,據說那裡掌握著所有虛實空間運轉的規律。可惜我距離它還有些遠......如果能立下些引人矚目的功績的話......” 比如狩獵一隻二十萬懸賞的獨立存在,瑞文有些想明白捷特的初衷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是,且不論祂目前下落不明,他們幾個目前能不能對付也是問題。“無形之鋒”也許能通過概念能力將祂強行切開,但效果或許就像抽刀斷流一樣,沒什麼效果。 所以現在還是暫時先靠我吧,他這麼想著,伸出了右手,直截了當地問: “能把它暫時交給我嗎?” 麵對捷特遲疑的目光,瑞文平靜地說道: “我在奧貝倫大學認識不少專業人士,他們對機械儀器相當了解,其中還包括相應領域的異咒專家,或許能夠想辦法修復它。” 事實上,這就是他初步的想法,先打開它再說。雖然上不了網,但是還有照片、文件,通訊錄......能夠得到的東西應該也不少。他還記得,“白鐵”派別有一道異咒,能夠直接把一種能量轉換為另一種能量,不知道能不能搞出直流電,電壓夠不夠低。 此時,他仿佛能看見捷特腦內的糾結,無非是“肯定要拆開”“弄壞了怎麼辦”之類。所幸,他腦內的遺產“流氓的低語”讓糾結的時長縮短至了三十秒左右。 “行吧,我姑且信你一回。” 手機入手的瞬間,瑞文下意識長按了一下電源鍵。不出意料,毫無反應。 他的內心隱約有些不安。現實和夢境交融的點越來越多,給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窗外,一道陰沉而嬌小的黑影悄然飄離,在窗戶上留下了一行宛如指甲抓出的扭曲痕跡: 你們不知道你們出了問題。 窗臺之下,有一隻被石塊壓死的黑色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