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漆黑編織者(1 / 1)

數秒鐘後,那要命的嗡鳴聲竟戛然而止。   芙勞費勁地支起身體,她的雙眼依舊疼痛浮腫,牙齒紛紛在牙床中搖晃,仿佛隨時會掉出口腔。   在一陣天旋地轉後,她看見了倒臥遍地的行人,以及不知從哪裡突然出現,緩慢行來的數道背光黑影。   他們的眼中沒有神采,行走姿態搖搖晃晃。   就像一具具“木偶”,沒有提線的“木偶”。   跟在他們之後的一人有著輪廓鮮明的鷹鉤鼻,金邊眼鏡,西裝革履,金袖扣在袖口處閃著光芒。一件漆黑外袍罩在西裝外套之外。   他高舉著雙手,手指以誇張的幅度抽動著,仿佛這一群“木偶”的操控者,說不出的滑稽,說不出的詭異。   袖口之下,一大團“極度渴血的線蟲”正瘋狂蠕動著。   在距離古怪的木偶和操偶師隊列數米處,數名黑袍人緊隨其後。隊伍安靜地前行著,仿佛對烈日之下的厄難視若無睹。   在從滿臉是血的芙勞身邊經過時,她認出了那名古怪“操偶師”的臉。   “漢克先生......怎麼是你?”   那名操偶師正是人稱“妙手名醫”,在紅日市區開設私人診所的醫生漢克。他的診所自從5月下旬那次廣場暴動之後就再也沒有開門,許多人都以為他不幸死在了某名暴徒的手下。   在他身後,是左側頭頂斑禿,額頂處還留有一長道手術疤痕的鐵路工頭費尼斯先生。兩個多月前,一根鐵條曾從他的左下臉頰刺入大腦,從這道疤痕處穿出。這處可怕的傷口後來引發了一係列風波。   隨著漢克先生雙手放下,“木偶”們全都停了下來,呆站在原地。   “芙勞小姐。”漢克先生停下了腳步,叫出了芙勞的名字,他的語氣仿佛一名嚴肅的聖母教徒。   “你怎麼看待神明?”   “我......我......”芙勞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摸到了一臉鮮血。   就在剛才,就在她向神明許下“拯救自己”的願望之後,就真的得救了。   那會是巧合嗎?   漢克先生動了動手指,一名“木偶”搖晃著走上前來,伸出雙手,覆上了她的臉。   “等等,你,你們要乾什麼?”   “伊啊-伊啊......”   “木偶”以含糊的聲線開口念誦......   數秒鐘後,乾燥的雙手挪開,芙勞驚奇地發現那種折磨人的鼓脹感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牙齒牢固地鑲嵌在牙床中,臉上的血跡全都不見了!   “這是......您是?”她瞪大眼睛,抬頭看著漢克先生。   這個世界上有著數不清的遺產、異語和其他邪門事物,但她至今還從未親眼見識過它們的神奇之處,至少,從未以這麼近的距離。   “就在剛才,神明見證了一切。”漢克先生以一種略為誇張的語氣開口道:   “我們是信徒,芙勞小姐。”   “漆黑編織者的信徒。”   “漆黑......編織者?”芙勞緩慢地重復起了這個名號。   除了“溶解聖母”外,她從沒真正了解過任何一位“神明”的名號。   但是,一個事實逐漸在她的腦海中根深蒂固。   就在剛才,“神明”救了她的命!   “芙勞小姐,你願意相信神明嗎?”漢克先生追問道。   “我......”   芙勞聽不清自己做出了些什麼回答。   她隻看見,漢克醫生和身披黑袍的眾信徒們同時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們的笑容背後,並沒有虔誠。   ............   半小時後,收屍隊的黑色小卡車播放著音樂,突突突地駛到了現場。   收屍人貝塔前腳剛收到瑞文的求援電話,後腳就接到了一連串的報告——危險已經解除,上百具屍體等著他們去清理。   “他們對收屍人的態度越來越糟糕了。”貝塔把一顆黃色糖球塞進口中,向自己的鬼魂前輩曼蘇爾抱怨道。   她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作為收屍人忙碌奔波那麼多年,最終,聲譽竟然會因為幾輛和自己毫無關聯的冰淇淋車而嚴重下滑。   就因為同樣是車,就因為同樣播放音樂,就因為它們給人帶來的不是死亡信號,而是甜蜜、幼稚、涼絲絲的歡樂。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可比性嗎?她至今想不通。   “別怨天尤人,姑娘。收屍人長久如此腦子容易出毛病,聽我的準沒錯。”鬼魂曼蘇爾撫摸著頭顱上的胡須,開口道:   “往好處想,那四萬烈洋懸賞很快就要到手了。”   “我覺得咱們至今付出的努力遠遠不止那個價。”貝塔不滿地扁了扁嘴,閉上白色臉孔的眼睛,讓黑色的半邊臉開始工作。   “那種家夥活該被收屍隊轟成渣!”   “在這一點上,我同意。”曼蘇爾想起了上個月底險些被某人吸進煙鬥裡的不快經歷。   “你向其他隊伍確認過現場安全性了沒有?如果那些夏恩蟲突然飛回來就糟了。”   “有專員在地下換氣管道入口處確認過,那群蟲子死了。他們在管道內部發現了一些殘骸,但是沒找到屍體。現場的大型管道入口有被撬動的跡象,裡麵還有不少人行走過的痕跡。”   “聽起來像是有一群人組織起來,專門進去殺死了它們。”曼蘇爾疑惑地捋了捋胡須:   “且不提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這些蟲子身上可沒有懸賞金。”   “我聽說地底有專門以捕獵地底生物維生的獵人。”貝塔換了個收音機頻道:   “它們的屍體能用來換錢,也能加工成各類遺產。”   “聽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有些印象。”曼蘇爾嘟囔道:   “有些異咒專家對夏恩蟲相當感興趣,我曾經收過一些他們的屍體,都不是特別好看。”   “據說,它們的一對翅膀下方各有一塊拇指大小的鳴腔組織,那是振動的來源,經過加工後,能夠幫助人類掌握邪門的異語......”   車後箱內,童話作家本傑明、憂鬱的阿麗娜等一眾鬼魂正聚在一起,百無聊賴地分享著他們那些復述了無數遍的死亡故事。多羅莉絲太太端坐在車廂裡,看著他們微笑。她用了很長時間安慰那隻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小貓,自己隻是要去另外一個地方。   她不希望繼續留在那所房子內,鬼魂和人不應該住在一起,況且,那群善良的年輕人已經為自己付出了很多,很多。   忽然,她聽見角落裡的一個鬼魂大叫了一聲。   阿加雷斯的鬼魂開始浮動,如字麵意思般一塊塊漂浮起來——正如他生前被肢解的模樣,看起來相當嚇人,那些殘留的樹木特征將軀塊勉強連接在一起。   他開始呻吟,正如他從前不時會做的那樣,這種事情一天會重復好幾遍。   “又來了......”駕駛座上的貝塔厭煩地跳下車廂,開始處理路麵上的屍體。   她沒注意到,這次,從他口中吐出的話語比先前清晰了不少:   “塔吉亞......是個陰謀......千萬,千萬別靠近狂風山!祂在那裡,等待著......”   ............   瑞文仔細地擦拭了一遍那桿有著鍍金花紋的雙管獵槍。“兩盎司的正義”沒有任何上彈結構,取而代之的是扳機側麵填入金幣的凹槽。比起普通的槍械,它更像是一臺內置神秘學儀式機關的發射機器,就和自己的煙鬥一樣。   一開始,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媒介一定要是卡內基時代的古金幣。   後來他意識到,那可能與安德魯王的象征有關。   不論是“不平等契約”,還是“兩盎司的正義”,這些王朝遺物似乎都與安德魯王的名義掛鉤。以神秘學角度來看,老金幣上的鑄印完全可以是直接指向安德魯王的專屬標記,通過標記產生的聯係,能夠直接為儀式提供所需的力量。   如果猜測屬實,意味著時隔百餘年,他依舊能通過標記借取到安德魯.卡內基的力量!   這位初代卡內基王似乎是個相當不得了的存在。也許,他現在依舊以什麼方式存在著。   “外麵的危險已經解除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卡梅隆拿著兩杯包著保溫紙墊的傑爾克加冰奶油蘇打悠閑地湊了過來。日升街和日降街的交界處全是屍體,但這家甜食店照開不誤。   “你需要喝點東西,放鬆心情。”   “謝了。”極其需要糖分補充的瑞文接過紙杯。   他還是打算讓麥姬待在寶琪女士身邊,自己目前顧及不了她的安全。誰也不知道“永恒的永恒”還留有什麼後手準備。   同樣地,他也不打算因為情況暫緩而延後計劃。對方已經開始施壓,自己必須立即作出回應。   緊接著,他看見毛發緊貼身體的瑪麗出現在了地板上。她的右爪斷了一根,斷麵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磨平了。   “喵!”   瑞文讓“黑貓”跳上了自己的肩膀。   還剩下一個正午的時間。   “加了料”的“木偶”們正安靜地躺在捕夢網內。他親自為那些倒黴的家夥們開刀,塞入遺產,再借用他們之口念誦異咒,熟練地進行復原,即便如此,過程中的損耗依舊遠大於收獲。   最終,緊急趕工得到的成品隻有兩具“木偶”,由他親自承受感染的風險,攜帶過去。   “現在,該致電佩特爾先生了。”   在那天的三方會談中,他借由“不平等契約”得到的好處之一,就是對方的無條件協助機會。   隻要情況允許,他就必定能在需要的時候得到協助。   現在,他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自己能不能頂過接下來的一波苦戰。   自己的身體足不足以支撐到扣下獵槍扳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