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忽然一陣模糊,沙發和墻壁皆開始緩緩流淌,就像鮮艷的彩色蠟油。 瑞文掙紮著,試圖在房間內找到什麼尖銳的東西,但是什麼都沒有,桌椅全都包上了防護墊,所有的器具都是防摔的。 情急之下,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疼得咧了咧嘴,勉強清醒了過來。 血珠緩緩滲出,和地上的鮮血一同爬行起來,組合成了無數同樣的文字: 不要混淆! 不要混淆! 不要混淆! 不要混淆...... 對......對!這都隻是阿夏古雷.普雷斯考的陷阱! 他不能再陷進去一次! 瑞文用傷手用力揉了揉太陽穴,低頭看向手腕,空空如也。“自己”的表不在手上。他皺了皺眉頭,開始尋找手機,很快就找到了。 但,手機是壞的,無數道裂痕密布於屏幕之上。一連按了好幾次開機鍵,就是打不開。 這意味著他一時無法聯係上林心,無法得知自己不在的這一個多星期發生了些什麼。 “嘖。”瑞文暫時放棄了時間和間接信息,俯下身來,開始檢查那條黑色大狗的屍體。這是條上了年紀的犬類,臉上有淚痕,毛發有些稀疏,但腿部健壯的肌肉表明它生前相當健康。 從大狗身上佩戴著的藍色係帶,他立刻判斷這是一條“療愈犬”,俗稱“狗醫生”,是最近開始受到關注的心理醫療項目,通常作為心理谘詢師的輔助療愈師,為患者提供互動與陪伴。 這條大狼狗的身上有著數個彈孔,槍支威力不小,其中一顆子彈貫穿了它的頭部,直接將其轟得麵目全非。 這直接指向了醫院裡目前很可能存在槍械這一事實,也許就留在這間診療室裡,而且大概率裝著消音器。這間醫院的心理谘詢室是預約製,需要時才拉閘開燈,平時沒什麼人在這一層值班。部分焦慮癥患者會對監控感到恐懼,因此攝像探頭上設置了電動翻蓋,由醫生決定是否開啟,現在是關著的。 因此,槍聲和大狗的屍體至今沒引起什麼注意——記憶碎片中這些細節性的印象表明夢境世界中的“自己”對這裡相當了解,很可能已經來過許多次! 瑞文迅速完成了推理,開始在房間內部尋找槍械。他必須判斷出那條狗是不是“自己”殺死的,而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此時又在何處,自己該如何擺脫麻煩。 他很快就發現了那把槍,就在沙發的下麵,上麵的確如自己所想,裝著消音器,握在手上相當順手。這是一把短管左輪,和自己在現實世界用的那把科特偵探特裝型有些類似。在“自己”生活的這個地區,持有這樣一把槍就足以判上幾年監禁,更別提開槍威脅他人的生命財產。 它是誰的?誰用它開過槍? 自己暫且無從得知,但警方絕對能在短時間內查出來。如果是阿夏古雷.普雷斯考,那這將成為有力的定罪證據,他應該將其留在原地,如果是“自己”,那他就得立刻把槍拿走,或清理指紋,或扭轉其他證據。 瑞文暫時決定不去碰它,伸出右手,盡力地復原起了那滿墻的血字。彈孔和血液的飛濺方向都能讓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判斷出射擊者的開槍地點,進而還原出現場分布。 作為一名偵探,這是他的行內活。 通過這些細節特征,他很快就判斷出,開槍者位於另外一張沙發的位置,開槍時為站姿。那張沙發上沒有病歷,而在診療過程中,病歷通常拿在谘詢師手裡。 不過,還不能這麼快下定論,且不提慣性思維常常導致的錯判,作為一名心理專家,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有可能對現場做過手腳。盡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在這一刻進入夢境世界,但不排除對方知道。 不過,基於這種對自己不利的判斷,槍是一定要拿出來清理的。自己同樣能夠重新修改現場,而且是最關鍵的血跡部分,甚至能在墻上弄出一個大寫的“RACHE”...... ——也不知這奇怪的念頭究竟是從記憶中的哪個角落冒出來的。 瑞文操控一條血液,卷住槍柄,將它搖搖晃晃地取了出來,處理完畢後,又給塞回了原位。他這麼做除了還原現場,還有一個考量:萬一待會在這裡爆發沖突,自己能比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更快搶到它。 緊接著,他開始尋找指向阿夏古雷.普雷斯考下落的線索。對方可能已經離開了醫院,也可能藏在某處,等待利用自己的心理漏洞。 不論如何,魯莽行事都不恰當。 很快,他發現大狗的係帶上有兩串號碼,無疑是主人的聯係電話,一串是醫院辦公室座機,一串是手機號碼。 診療室的墻上有固定電話,專為緊急狀況設置。 這大概率是屬於阿夏古雷.普雷斯考的療愈犬。如果對方沒有把手機設置為靜音,且就躲藏在附近,自己或許能通過電話聽聲辨位,就像一些刑偵電影裡演的那樣...... 不,局限性太大,而且對方不可能沒考慮到這種可能性。 這麼想來,座機電話的價值其實更大。辦公室是半開放式的,如果電話持續響一段時間,會有其他同事幫忙接聽,自己就能趁機詢問阿夏古雷.普雷斯考的下落,確認他是否還在醫院裡。 如果接的是他本人,更是能直接定位! 瑞文果斷地撥打了這一個號碼。如果對方還未報警,他得搶下第一目擊者的身份。 ——雖然這在無數偵探小說裡被認為是兇手的標誌性象征,但在現實中卻能為自己提供大量先決條件,加上能用“特異功能”修改血跡的優勢,他完全可以讓情況向自己一邊倒。 嘟!嘟!嘟! 電話響了好一會。 沒有人接聽。 這......醫院不可能全員放假啊! 瑞文重新查看了一遍係帶,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這套係帶的環扣上,有著“天使格蕾”的浮雕徽記。阿夏古雷.普雷斯考並沒有按照規定為犬隻佩戴屬於這家醫院的醫用係帶。 上麵的座機號碼並不屬於這裡的辦公室,很可能已經停用,隻有手機號碼可能是真的。 直接下去詢問?嗯......風險比較大,可能會被抓先行。如果阿夏古雷.普雷斯考已經散播開了一套說辭,而現場與那相差甚遠,以雙方的信息差,自己圓謊的幾率太小太小了。 不過,坐以待斃也不是選項。他必須得離開這裡了。 瑞文關上房門,操控血液將門從內部鎖死,造出了一個簡單但又不可能被常識破解的“密室”。這具身體處於相當精神的狀態,大腦靈活好用,從入夢到現在,感覺上隻花費了五分鐘時間左右。 走廊上隻開了三分之一的燈,燈光分布均勻,無法判斷哪一邊的電梯或樓梯較為常用。電梯樓層呢?客梯在一樓,貨梯在頂樓...... 頂樓? 那裡是限製區域,存放試驗期藥品和新型儀器,樓梯上不去,電梯得用職員的三角鑰匙解鎖。換句話說,除非對方是個“蜘蛛俠”,否則現在必然有一位醫院職員正待在上麵。 那有可能是阿夏古雷.普雷斯考嗎? 考慮到電梯還沒被人按下去,職員上樓這件事大概率就發生在近幾分鐘內,瑞文不打算相信這種巧合。 經過數秒思考後,他把貨梯按了下來,用指甲撕裂手背上的傷口,放出一條血,很快就搞定了那個隱藏在蓋板下的鎖孔。 電梯緩緩上升,來到了頂樓。走廊的燈是全黑的,嗚嗚風聲表明至少有一扇通風窗是開的,走道那頭還有道向上的樓梯,通向醫院天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黑影瞳瞳,涼風陣陣,寂靜回蕩於陰森之中。 “教授?” 瑞文站在電梯內,不再顧忌,沉聲喊道。 如果喊出了其他無關人等,他就立刻關門走人。 數秒過去,沒有人回應。 嗯,這就表明問題了,他心想道。 “教授,我想我們需要就某件事情好好談談!” 他踏出電梯,緩步貼著回廊邊緣走動,留意攝像頭的紅光,用那條血凝型為一把防身的鮮紅匕首,反握在手,繃緊全身的肌肉。 盡管這不是那具武裝到牙齒的身體,但論敏捷和格鬥,自己比一個普通人強太多,就算中彈,也能在瞬間用血液封住傷口。 可惜手機壞了,否則他還真想拿著,如果能拍到些犯罪證據,自己就勝券在握了。 一扇扇房門緊閉著,門禁卡感應器上閃爍紅燈。所有的門後都是暗的,有些儲存著冷藏藥品,沒有縫隙,他無法用燈光判斷哪扇門後躲著人。 “教授,不得不承認,您讓我吃了不少苦頭。但這一切,這一切全都該結束了!不是嗎?” 他打算抓住對方,他打算將所有問題栽到對方身上,不論那是不是對方乾的。然後,如果可以的話,回到現實中,拿到阿夏古雷的大腦,讓對方在審訊室中直接陷入癲狂。 突然,他聽見了回應。 不是教授。 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從天花板上方傳來: “哥?” “......小雪?!” 在這短短一瞬間,瑞文,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