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155年,8月18日。 洛克茜穿過地麵,重新回到了長石三街21號。 在和捷特同住的公寓內部,她看見了翻倒的扶手椅和被繩索拘束其上的齊格飛先生,後者已徹底陷入昏死,而這顯然並非安眠藥的效用。 “重度脫水......怎麼會這樣?” 翻倒的椅子、沙發和電費手指的外層玻璃都積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看起來仿佛幾天無人造訪。 齊格飛先生的脫水表征已經達到了可怕的地步。他的眼白翻起,皮膚灰藍,乾燥無比,與自己離開時的狀況大相徑庭。 “皮膚幾乎完全長好了,卻出現了缺水數日的癥狀......” 她才離開不到一小時! 眼下沒有思考原因的時間,洛克茜立刻開始采取急救措施。她並不指望滿口胡話的對方能為自己解釋原因,但如果這是來自某方人士的滅口行為,那麼必須不惜代價製止。 在分量飲下兩品脫浸泡長石的清水後,齊格飛先生衰竭的肺葉開始復蘇,呼吸逐漸平穩起來,長石鎮濕潤的空氣幸運地幫助這個脫水的人撐了下來。洛克茜在發現好轉的跡象後立刻抓住對方的手,化作虛影,避免可能存在的突然襲擊。 ——如果這是有意滅口,不排除還有什麼東西隱藏在暗處。 “救,救命......” 由烈日語音節所組成的斷斷續續的呼救聲忽然飄入了她的耳中。 “齊格飛.斯帕德先生?”洛克茜試探著呼喚了一聲,卻隻見齊格飛先生的喉嚨深處嗆出一口夾帶血絲的鹽水。 齊格飛先生的雙目對上了屋頂,仿佛終於確定自己此刻依舊身在人間。 “神啊......” 一對黑色眼球下方立刻湧出了淚水。 “祂,祂救了我!我和我的孩子們!” “祂,祂的名字是......” ............ 烈日155年,8月20日。 洞窟內部的紛亂被在短時間內平息,女人和孩子們順著地道往居住區有序避難。 “教授!”格林達在人流中拽住了鮑爾斯教授的胳膊,貼著墻壁緩慢行走。 這時,她忽然聽見祭壇後方傳來一陣風聲。 火焰燃燒的影子中,赫然張開了一雙漆黑的翅膀。 祂的身影就這麼展現在眾人麵前。 人流忽然停滯,隨即,如傾倒的麥穗般紛紛匍匐在地。 “神啊!” “神啊!” 人們哭喊,祈求著。 下一秒—— 黑影在眾人的眼前,炸裂成了無數片羽毛! ............ 烈日155年,8月21日。 “琳,走這邊!”騷亂中,芙勞在人群中推搡著琳的後背,幫忙拎起她的裙擺,以防她被絆倒。 “等等!朱莉她們呢?” 琳扯回裙擺,脫離人群,腳上的藤蔓托著她像章魚一樣爬到了洞壁之上。 她沒在任何地方看見朱莉母女的身影,也許她們已經跟隨人潮進入了居住區。 一樣突兀的東西忽然自無數雙腳間映入了她的眼簾。 一份紙質粗糙的《奧貝倫粗俗報》,頭條標題中夾雜大量俚語,也許是某人隨身攜帶的消遣讀物,或者用於引燃祭品的助燃物。 真正讓她感到錯愕的,並非標題或報紙本身。 而是左上角的日期。 ............ 白熾之中,捷特捂著肩頭傷處,四處搜尋著赫羅的身影,隨時準備再度拔槍。 他無法排除對方身上植入了紅色遺產,但如果實情真是這樣,自己現在多半早就被打成篩子了。 麵對未知的危險,他打算走為上策,盡快躲進獵犬的陰影裡,順便去把斜陽夫人給帶走。至於其他人,自己已經算是仁盡義至。 如果對方從日降街一路跟蹤著自己,他們有可能發現那條通往長石鎮的地下運貨通道。不過,在那裡被動私刑的可能性不大,倒是可以就這麼一直躲著,或者向警方尋求庇護。 想到這裡,他將手摸向腰間的另一把手槍,打算再來一發“信號彈”。 ——腰間空空如也。 “哈?” 仿佛是為了呼應對手的驚訝,赫羅單手持槍直接現身於兩米開外,金發優美地飄動於熱浪間,宛若被雙眼錯誤賦予性別的神祇。 一隻半透明的右手從他的外套之下緩緩探出。 而捷特,直到此時此刻才終於看清,打從一開始,對方指向自己的就是那把屬於自己的銀白手槍! 砰! 他的耳邊莫名響起了無聲的槍響。 又一顆屬於自己的鉛彈被從容送進了自己的左側肩胛,這次還是一顆帶火的! “嘖,小偷!”他不滿地啐了一聲,感覺自己的左手在一瞬間失去了力量。 “我並不討厭這個稱呼,正相反,我很喜歡它。它讓我想起了詩人托雷尼克的《小偷之家》,一位真正欣賞美的新德市自然詩人所作出的最驚心動魄的詩集。” 赫羅在白熾中自我調侃道: “兩個月前,我在一家市中心的小店裡買到了這個。托福,它讓我染上了一絲盜竊癖,而我偶然發現竊取上半身的情感和下半身的欲望比任何物質都更能滿足它,除此之外,它的能力完美無缺,在我看來,隻要妥善利用,簡直足以讓人問鼎上位者寶座。” “盜賊的助手,那位商業精神十分可敬的老先生這麼稱呼它,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我為它取了一個更好的名字——” 赫羅優雅頷首,身影再度消失不見,隻餘下聲音。 “詩句的小偷,這是它的新名稱。” “品位依舊好不到哪去!”捷特翻了個白眼,進一步讓熱力包裹全身,以確保任何外來物在接觸到身體時都會被瞬間溶解。 這一類型的遺產在新德市高端扒手間不算罕見。隔空取物的能力相當煩人,且沒法解釋對手那種詭異的瞬移能力,那可能來自其他遺產,也可能是對方故意放出了誤導自己的信息。 往好處想,對方並不打算直接把子彈推進自己的心臟,還留有一定周旋的餘地。 “聽著,夥計,我並不需要那麼多有怪癖的金發朋友。硬要說的話,我的忍耐極限是一個。” 他一邊等待著卡勒布的到來,一邊持續擴大著熱力圈,這會對“芻狗的忠誠”造成不少的損耗,但偶爾為之也不算什麼。 隨著熱力持續膨脹,滾燙的風刃同時隨著高速氣流盤旋起來,在空無之中擦出無數道火苗,將較小的石塊直接擊個粉碎。這種物理特性在狂風山被發揮得淋漓盡致,一觸即發,火焰風暴以熱源為中心開始了無節製的擴散。 想要製止偷雞摸狗的小把戲,最好的辦法就是無死角全方位打擊,法律當是如此,決鬥亦是如此。 “嘿!如果真的想交朋友的話,來點童子軍風味燒烤如何?就當是破冰小活動!” 捷特又情不自禁地爆出了一句俏皮話,露出潔白的牙齒,在風暴中心行了個童軍禮。 ............ 山體另一側,金咬緊牙關,反手朝著那張女妖般的麵孔拋出“擾亂之絲”。身上絲網纏繞的熱力順著絲線快速蔓延過去,成了數條璀璨的光帶。 幾乎在同一瞬間,積聚的光帶燒斷了“女妖”金屬絲般的頭發。金迅速與對方拉開距離,心中評估著對方的能耐。 ——瑞文先生曾反復教導自己,在未知情況之下,當務之急是辨別對手的虛實! 隻有在確認自己不是在和幻覺或其他虛無縹緲的東西交鋒之後,才能使用正常的戰鬥手法。 當然,還有一點至關重要——永遠不要對異性心存憐憫,尤其是那些女巫! 高溫絲線在“女妖”的臉龐上劃過,進出星點火花。 簡直就像塊鐵一樣硬! 換作平時,“無形之鋒”會是最佳選擇,但自己顯然沒法和對方拖到下一個晨昏。 “你看起來真——可愛。” 視線彼端,“鐵處女”露出了瘮人的微笑。 “真可惜,紅發並非我的首選,你看起來也不像喜歡年輕女性的類型。即便如此,如果你想的話,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出去看場電影。” 當! 一片鮮紅結晶直接劈上了她的腦門,反作用力震得金雙手生痛。 見硬砍不成,金再度利用絲線拉開距離。正午作戰對自己來說相當不利,周邊沒有能利用的“木偶”和鮮血,自己也沒有能夠一擊製勝的手段。 但,這地方他必須得守住。 “親愛的,你還沒和我解釋,那種消失的把戲究竟是怎麼變的呢!” “鐵處女”露出了戲謔的笑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發絲像遊蛇一般盤繞而起。 “消失?” 金在反問的間隙內將絲線纏繞上一棵火鬆,用力拉扯,利用高溫和拉力將樹乾鋸斷,連帶著根部崩落的碎石一同落在地下洞窟的入口處,將其暫時封死。 “你們全都擅長逃跑,就像那些床上的男人。”蒂娜扭動反射金屬光澤的四肢,舒展那此時具備了幾分無機質美的腰臀。 “每一次,都在我們即將追上的時候憑空消失。我們每次都去晚一步。” 金沒法聽懂對方在說什麼。事實上,自己壓根就不認識這個女人,更別提什麼憑空消失的事情。 但,某種奇怪的感覺卻隨著話音落下油然升起。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外來人在同一天匯聚到這裡來? 為什麼恰巧全都是在這一天的燔祭上? 就算他們之間存在連鎖關係,也未免太過巧合了些。 一個無關緊要的細節忽然掠過了腦海。 ——莫爾索先生的“妻子”。 自己在今日臨行之前才剛操縱“木偶”施展“真實之欺”,為他和其他信者施加過相關暗示。 而異咒的效果通常需要經過至少一整天時間的發酵才能真正生效。 ............ 烈日155年,8月22日。 襪子和瑪麗蹲在一塊巨大的山石上,神情嚴肅地注視著腳下的打鬥。 “事情......恐怕就如你所想的一樣,襪子。” 瑪麗開口道: “‘邪神’開始祂的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