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暗巷法則(1 / 1)

“說實在的,老兄,為什麼要套上一隻鐵手?想也知道這些鐵指頭不會比肉做的手指靈活,還得定期拋光上油。”   佩特爾先生搖了搖頭。   “就算那隻手回來了,上麵也不會有......珍尼佛的結婚戒指。”   “得了吧,我可不覺得一位阿特米斯會這麼在乎太太。”捷特嗤之以鼻。   “那個R先生提供的消息全都能連起來。做夢一族,糖蜜災難的始作俑者,指向的都是藏匿在瓦倫丁家族勢力範圍內的‘六旬彌撒’......上次那個血人是從哪裡回去的?凱文追蹤到了嗎?”   “就在前麵不遠處,但我們不能從那......過去。”   佩特爾先生用鐵手攔住了正想從半空穿過墻壁的洛克茜。   “永遠不要接觸那些陷入完全黑暗的巷道。隻有燈泡亮著的地方才能通行。”   ——特裡平斯環巷301號巷入口處,僅有的一顆小燈泡已然熄滅多時。   “讓我猜猜,黑暗裡藏著你我絕不會喜歡的東西?”   “熄滅的巷道是無法被任何光源重新照亮的。以神秘學的角度而言,這些巷子裡的內容物......已經不歸暗巷所有了。”   “嘖,邪門。”對神秘學一竅不通的捷特撓了撓頭頂。   “這裡一共有多少條巷子?我們貌似一直像在繞著螺絲的螺紋般向下打轉。”   “活人需要多少條巷子,暗巷就有......多少條巷子。”佩特爾先生不緊不慢道:   “當一個暗巷居民失去了居所,隻要沿著環巷向下走,總能找到一條亮著燈,還沒被擠滿的巷道。越新的巷道,距離太陽越遠,生存條件也......越殘酷。”   話音剛落,前方的特裡平斯環巷327號巷“啪”一聲熄滅了,巷道深處傳來一陣咕嚕嚕的湧動聲,從人聲,逐漸轉變為動物般的聲響。   與此同時,330號巷內傳出了嬰兒的第一聲啼哭。   “呃......”捷特挑了挑眉毛。   “那些燈泡會因為什麼原因熄滅?看起來完全沒有前兆。”   佩特爾先生搖頭。   “除了人為的破壞之外,其他的情況完全沒有理由,隻有兩條法則是能被證實的。”   他將目光投進330號巷的燈影之下,人們一個傳一個,把帶血的臍帶和胎盤從巷道深處扔出來。   “第一,暗巷非常‘鼓勵’生育行為。當一名新生兒降生在一條巷道之中,那條巷子至少在三個月之內不會因自然情況熄滅,沒人能......解釋原因。”   “那絕對意味著女人的資源化。”捷特嘟囔道。   “恰恰相反。”佩特爾先生糾正道:   “燈泡比女人易碎。哪怕是最柔弱的女人都能憑借一己之力斷送一條巷道。因此,女人被許多巷子奉為‘教婦’,住在最深處,享有一條巷道裡最好的資源,男人不能攻擊女人,除非性命遭受嚴重威脅。如果你想知道的話,瓦倫丁家族的領袖也是......一名教婦。”   “這地方比我想象得還要有規矩啊?第二條法則是什麼?”   “獻祭。”佩特爾先生回答。   “將活人投入熄滅的巷子同樣能短暫地庇護周圍的巷道,大約兩到三天。同樣地,由於燈泡易碎,隻有完全喪失反抗能力的人才會被強行獻祭,其餘的幾乎完全......出於自願。”   “聽起來,這座環巷想得還挺周到。”   捷特環顧光亮的地方,一隻夢魘都沒發現。   “我們該怎麼找到瓦倫丁們?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在這些半死不活的巷子裡?”   “還要往下走,所有的地下商業區都位於地表大電纜的下方。”   由於無從得知正下方的巷道是否還亮著,三人貼著主道頂端,謹慎地螺旋下行。空間在500號巷打後豁然開朗起來。一座座建築倚巷而立,成為了巷道的門麵。巷子內部的空間砌上了墻壁,鋪上了地板,被分割成了一個個單獨的旅館房間、儲存倉庫、獨立住房......巷口的燈泡被重重保護著,或用磚石砌起來,或安上了堅固的鋼鐵外殼,完全失去了一盞“燈”應有的功能。   ——若非那些鮮紅的墻壁和填充墻縫的爛肉白骨,這地方興許比郊區的某些地方還要井井有條些。   “這裡居然有座聖母教堂?!嘖,看起來完全不像那麼回事就是了。”   暗紅的小教堂一刻不停地吐出鮮血和詩歌,間中夾雜著孩子們的咳嗽。   “第663號巷,蕁麻旅館,一個能找到暗巷內幾乎所有名字......的地方。”   “還有這種好地方?”捷特乍舌,從上方注視著空蕩蕩的門口。   “我以為這種地方會像血河沙丁魚罐頭一樣人滿為患呢!”   ”你真的很不了解......暗巷。”佩特爾先生說完,無視了捷特的白眼。   “紅娜嚴禁閑雜人等在旅館內鬧事。但,它的門外有幾百雙眼睛盯著,各個勢力相互製衡,能夠自如進出這裡的隻有那些足以稱之‘常客’的人,而能常住在這的......恐怕隻有‘黑日’一人。”   “邦克那家夥躲這裡來了?”捷特驚訝道。、   “那你呢?你排得上號嗎?”   “以前不行。”佩特爾先生回答道。   “以前?現在可以?”   對方點了點頭。   “紅娜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無名指上留有戒痕的人......在她房間裡過夜的。”   “......”捷特無語地看著一坨又一坨血塊自上方穿透自己無形的軀體,將腐臭留在自己的鼻腔內,又被旅館內烈酒和劣質香水的氣味調和成更加糟糕的混合物。   “我們能直接穿透進去嗎?反正那巷子一時半會應該不會突然熄滅。如果邦克在就更好了,我們合作過一兩次。”   他屏住了呼吸,墻壁上粘著的屍體瞪著空洞的眼窩,直接從他臉上穿了過去!   火燭燃燒的焦味迅速沖淡了不快。捷特睜開眼睛,眼前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為奇特的一個女人——集人類最極端的美感和醜惡於一身,美感來自女人天生的體態,醜惡來自男人留下的氣味。   紅娜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定神看著三位從墻裡冒出來的不速之客,全身的皮下脂肪煮沸了般快速抖動著。   “你們是活在太陽下的人。”她定了定神,將目光投向洛克茜和佩特爾先生。   “你是活在更下麵的人。”她看向捷特。   “你們想要什麼?”   “卡薩兔說他想要幾個名字。”佩特爾先生不緊不慢地說明道:   “瓦倫丁家族的名字,或許能夠阻止一些糟糕的事情。”   紅娜將佩特爾先生的話反復咀嚼了幾遍,然後招了招手。   “快進裡屋去。有很多人想乾掉你們,他們很快就會到了!”   三人麵麵相覷,洛克茜率先看見了門縫下方的影子,立刻遵從了紅娜的吩咐,帶著二人鉆入了滿是男人氣味的房間內。   紅娜充斥鄉音的怒罵聲在外麵響了起來,就像一頭咆哮的母獅。   有個人躺在床鋪上,帶血的金屬尖刺從每一寸皮膚內紮出,活像隻長滿鋼針的刺蝟。   “還真是他!”   捷特認出了邦克,他的身形足有原先的兩倍大,無機物占據了胸腔和腹腔的大部分空間,迫使皮肉膨脹、骨骼挪位,金屬形成的外殼勉強支撐著鬆散的肌肉組織,讓他成了個畸形的鋼鐵巨人!   “邦克,你還活著嗎?”   金屬就像有生命一般開始了回縮,慢慢退回皮膚上的無數道傷口內部。恢復了正常身高的“黑日”鮮血淋漓地翻了個身,睜開帶著白環的雙眼,仿佛他剛才隻是睡了個安穩覺。   “來自弗朗哥的詛咒......”佩特爾先生饒有興味地感嘆道:   “他必然濫用過弗朗哥.阿特米斯的力量,但竟然活了下來,甚至還保留了一小部分知覺!”   “隻有......一小部分?”捷特忽然一陣發毛。   燈光之下,“黑日”的影子不是一條,而是一圈!   十幾個黑色的人形輪廓圍成一圈,被拉得老長,從天花板上低下頭來,定定地看著他。每個人影身上都少了什麼,獨臂,獨腿,或隻剩半顆腦袋。   隻有一個人影身上多出了一些東西。   “湯姆......”   “黑日”喃喃道:   “你的名字是湯姆,你是這巷子的王......還有你,你也是‘黑日’,我們都是‘黑日’......”   他看著那唯一多出了東西的影子,一雙翅膀正俏皮地搖來晃去。   “我們上去,去藍色天使生活的地方,讓黑色的太陽曬化這座天殺的地牢......還所有像我們一樣的孩子,自由......不,不!”   他忽然激動起來,渾身淌著鮮血,將自己的囈語全盤推翻。   “別去接近那陽光!別去接近那陽光!它會殺死你們!!!”   啪!   房間裡的燈忽然滅了!然後是走廊上的燈泡,接二連三地爆裂開來。   整座旅館陷入一片黑暗。   ============   瑞文拿著包好的點心回到了公寓裡,把門一拉,搪瓷口盅往掛鉤上一掛,印著“壽”字的毛巾反過來折了兩下。   “金,幫我聯係莫女士,上次我讓你找的人。”   “為什麼?”金敏從樓上探頭問道:   “唔,還有,您的眼鏡呢?”   瑞文正欲隱瞞,轉念一想,還是選擇了坦誠交代:   “這說來話長,但是很重要。我得在她和拉貝爾女士之間選一個,作為林心意識的載體,這是我目前想到的唯一一個可能讓她回來的方法。吃過晚飯了嗎?我不建議你學我拿零食當飯吃,這是人生苦短時的做法......”   話音剛落,他再度察覺了金敏表情中的不對勁。   “好吧,現在我後悔說得太多了。”他嗡嗡了一句,自己認栽。   “這會要了她們其中一個的命嗎?”金敏正色問道。   “什麼?不會!說不定還能讓她們稍微活久一些——嘖,這是另外一個故事了。總之,這不一樣,金,林心是有理智的,她會知道該怎麼做。”   “和什麼不一樣?”金敏追問:   “您能保證她們一定不會死,或者精神受創嗎?”   “呃......”   瑞文正欲說明,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隱瞞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我,我昨晚看見了。”金敏戰戰兢兢地陳述道:   “不僅僅是......塌下來的玻璃和......被壓扁的車子,還有......還有一個被活活碾碎的年輕女孩。那都是您做的,不是嗎?”   說到這裡,他自己忽然一陣反胃,捂住了嘴。   “......對,是我。情有可原。”   麵對質問,瑞文略帶煩躁地扯開點心盒包裝,往嘴裡塞了點甜的東西,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唉,我們還是別扯什麼冠冕堂皇的漂亮話了。這麼跟你說吧,金,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林心不在一天,我能做的事情就少一截。教授的計劃必須被阻止,光是殺了他本人是沒用的,還有軍方,還有那些走私組織,甚至還有個叫做‘恐怖大王’的怪物在盯著我們......”   沒了心態支柱,他越說越著急。   “我不知道這會不會害死她們,一點頭緒都沒有,但她們在將來必然會死,一個自殺,一個死於醫療事故,就算我不這麼做也好,這是逆轉不了的。別看我現在一副快活模樣,你知道我還剩下多久嗎?不到兩個半月!每一天每一個小時都不能浪費!”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瑞文先生?”金敏顯然沒被說動。   “可能有,但是不行!”   瑞文迅速抑製起了腦海中的雜念。隻要有足夠堅定的信念,他就能運用“造夢”能力讓這辦法必然成功,這是最快最直接的一條路。   “我沒有時間深究了。他們已經派人來殺我了,我不得不遠離我妹妹,連家都回不去,沒了‘守林人’的幫助,我在加密網絡上幾乎寸步難行!”   他毛躁地否定道:   “況且,在乎這些該死的道德情結有什麼用,她們早就已經......”   他的話噎在了喉嚨裡,意識到自己險些犯下大錯。   “嘶,該死,天殺的!”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   金敏的五官扭曲在了瘢痕和膿包之間。他完全聽不明白,但他怕極了。   “抱歉,瑞文先生。”他的額頭垂到了地麵。   “我,我,我不反對您這麼做,我不在乎她們怎麼樣,我隻是,隻是......母親說過,當一個人在極端的道路上踏出第一步,他的前路隻會越來越極端。”   “哦。如果你害怕的是這件事,不用擔心。”   瑞文快速調整好了情緒,露出隨和的笑容,把零食一股腦兒倒在桌上。   “我經歷過的事情比你想象的還要多。我知道該怎麼控製自己,去盡量避免這個世界認為錯誤的事情,除非我別無選擇。如果你不想連累莫女士,我們就放棄選她,如果你隻是不想打那個電話,給我手機,我來。”   “不!”金敏攥著手機逃上了樓梯。   “我,我來。”   他的背影縮進二樓欄桿後麵,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不見了。   “金,我很抱歉。”   瑞文吞下難嚼的點心,從順回來的薄荷煙盒裡抽出一根,抬頭喊道。   “這事還是放到明天吧,下來聊聊工作!我需要知道你的職員權限卡能在公司裡的哪些地方通行,這對未來的調查有幫助。”   “萬一,我是說,萬一你母親的箴言真的應驗了。”他補充:   “及時揍醒我。我需要你的道德鞭策。”   樓上沒有半點動靜。   一根煙抽完,瑞文才想起金敏的後半個問題。   “對啊,我眼鏡撂哪了?”   可能是居酒屋,可能是旅館房間裡,或者自家書房內,他記不清。   “算了,戴著礙事。”   他低頭看向綠色萬寶路煙盒,發現居然已經空了。   “我不像我自己了?”他想起了馬斯的話。   “我好不容易才對我自己是誰有點頭緒,現在輪到別人不理解了?”   ............   “我說過的。你改變不了,你隻能適應。”   電話那頭,莫女士憂愁的聲音像瀕死的綿羊。   “您會自殺......這是真的嗎?”金敏聲音顫抖地問道:   “瑞文先生將來會選誰?您,還是......”   “我不能告訴你,但那是真的。”莫女士平靜地回答道:   “惡有惡報。我害死了很多像你一樣的人,這是我應得的結局......祂也一樣,終有一天,祂必將償還惡果。”   “不僅是祂自己的,還有其他萬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