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角色扮演(1 / 1)

砰!   瑞文的拳頭狠狠砸到了桌麵上。   “天殺的,這混賬搞什麼啊!!!”   論壇下方,無數人開始議論起了這個他們或認識,或完全不了解的名字。   ‘他是誰?’   ‘科學家全都不是無辜的,是他們占用了寶貴的資源,汙染了環境。’   ‘他肯定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哈哈,死得漂亮!’   ‘線上處刑!!!’   ‘快點開始下一輪!’   ‘讓所有的罪犯都去死,開創新世界!’   ‘獻祭網絡噴子!’   ‘讓智商低於70的白癡全部滾出人類世界!’   ‘去死吧!’   ‘去死吧!’   “......”   數十萬條詆毀謾罵,瞬間把瑞文自己想罵出口的全都給罵完了。   “......”   他沉默在原地,指甲一根一根掐入手心。   “......心,能追蹤到刷票的是誰嗎?”   ‘不行。我沒有感知到境內境外任何一個服務器的過量反饋。在最後一秒鐘刷十六萬票是不可能的事,論壇本身的服務器會過載卡死。’   “可是事實就擺在這!怎麼做到的?”   隻有一種可能性,他在心中告訴自己。   遮蔽。   是那個篡改遮蔽的家夥!   情勢在瑞文的腦海中一下分化為了兩種可能,最壞的,和最好的。   最壞的情況,這個人和“恐怖大王”一夥,既成功讓“恐怖大王”歸來,又通過獻祭鏟除了祂最大的阻礙,目前唯一能製住祂的敵人!   而最好的情況,則是這個操縱遮蔽的人和教授一夥。   又或者,就是教授本身!   既然是獻祭,對方必然會以某種方式出手取他性命。通過控票,他把儀式標記指向了自己,打算主動和隱藏在“魔女泰拉”幕後的人乾上一架。   倘若成功製止獻祭,既能阻止犧牲,又能杜絕後患,占據主動局麵。   嘶,最好和最壞,就在這偏差分毫之間!   想到這裡,瑞文不由得瞥了眼窗外,十二扇教堂彩窗上的神明朝他回以博愛慈悲的目光。   我在想什麼?   “......噗哈哈哈哈!不是吧?”瑞文被自己腦海深處的念頭逗笑了。   回過神的時候,自己的兩隻手掌卻已經粘到了一塊,十指交錯。   “......心,你父母信的東西,管用嗎?”   ‘要是管用的話,他們現在就應該在天國。’林心的答復從屏幕上跳了出來。   “那就算了,唉。”   瑞文嘆了口氣。他發現此刻自己居然什麼都做不了,因為自己什麼都放不下。   明明身上什麼限製都沒了,可他感覺自己愣是從一頭被拴住的老虎,變成了一隻沒拴繩的家貓。   說好的自由呢?怎麼那麼束手束腳?   ............   “教授不在辦公室?”   翌日黃昏,“普通人”瑞文在體育館門前掛掉了電話。   不,這不對啊?自己今天預約了時間,教授也沒說過要更改或取消。   對方的電話也打不通。難道是在處理昨天的事情時出了什麼問題?   經過片刻思慮後,他把電話打向了丁主任的辦公室座機。   “丁主任,今天我和教授預約了一次麵談,但他好像沒在,我能先進谘詢室裡坐坐嗎?”   “......行,沒問題。他來了我會通知他。”丁主任對瑞文的要求感到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那房間幾乎能算得上醫院裡最安全的地方,小家夥可能是上班一天站累了,又不想耽擱時間。   進了谘詢室,瑞文立刻上下端詳了起來。   “門沒鎖,本森燈沒收,電腦沒關......醫院的保安每天半夜會來鎖一次門,所以教授肯定在這待過了半夜,然後呢?”   瑞文的鼻腔內飄進了一絲奇異的香味。   那是檸檬奶油蛋糕的香氣。   本森燈已經滅了,但是燒在上麵的東西把味道留在了封閉的空間之內。瑞文猶豫了片刻,走向空置的電腦桌,用鼠標點開了一個音頻文檔。   他忽然看見什麼東西在墻角動來動去。   那是一束一束野花般朝自己揮動的手,每一隻都在招呼自己過去。   唔,和教授在一起的時候,我進入的都是他的潛意識空間。   現在他不在......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墻壁上忽然咧開了一道道口子,每一道都是他認識的:嘴巴,眼窩,耳道......   可是所有的東西都隻剩下一半。   每隻手上都隻有兩根半手指,嘴巴不是缺了上牙列就是少了下牙列。   “這,這是怎麼回事?!”   自己的視線忽然坍塌了一半。   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也隻剩下一半了!他的身軀以鼻尖為中心,垂直裂了開來,截麵就這麼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冷靜,這隻是潛意識空間......我是能控製我自己的潛意識空間的!”瑞文在心中不停地默念起來。他自己的潛意識空間裡有風,習習微風在自己的臟器縫隙間歡快地竄來竄去,就像往血管裡注射了滾燙的辣油。   這時,他透過眼角餘光瞥見了自己的影子。   自己的影子居然無視自己的意願動了起來!   影子填充了他身上缺失的部分,成了他所缺少的半邊身軀!   “唔,謝了。”瑞文沒料到自己居然適應得這麼快,仿佛那影子本來就是屬於自己的一部分。   “卡梅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欸?   這話就這麼從他嘴裡脫口而出。   影子沒有回答,默默地充當著他的另一半支撐。   瑞文抬起頭,看見了一星閃爍。   仿佛正有什麼東西,纏鬥在他所無法觸及的地方。   “我到底在什麼地方啊?”   一個白色的繭房盤繞在他的身側,縫隙間漏出無垠深空。   拂過身側的不是空氣流,而是熱電離子形成的太陽風!   一張沉睡的絲質王座正懸在他的身側,座上的八隻黑眼被一層層蒼白的瞬膜覆蓋。   王座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看來這就是自己的潛意識空間......除了一張空椅子之外,什麼都沒有啊,我需要用多久時間才能在這裡建造出一座城堡來呢?   不,不對不對,我不是來這裡乾這事的!   既然能夠進入潛意識空間,自己就應該能透過這片潛意識之海直接找出教授的下落,隻要像之前一樣觀察閃爍,應該就能定位到那些異常所在。   可那閃爍位於高處,遙遠異常。瑞文走上前去,想用那把絲質王座把視野墊高一點。   他剛一摸上王座的扶手,一縷黑色的絲線就纏上了他的手背,迅速扭曲變形,成了一支細長銳利的黑箭,沒等他反應過來,那箭就無聲地飛出了縫隙,順著他的目光,直直飛向閃爍所在之處。   其中一隻純黑的眼睛忽然睜了開來!   “啊?!!”   瑞文忽然發現他的身體不是自己了!他的腳趾和腳後跟好酸好酸,下腹一陣陣抽痛。剛一在帶滾輪的小圓凳上坐下,肚皮就是一緊,眼淚一顆顆滾下來。   “不要緊吧?”他手拿聽診器,看著忽然哭出來的準媽媽。   “沒有......”他掉著眼淚,一點不為新生命的降臨而高興。   與此同時,他人在醫院急診部的一個窗口後方,麵前一前一後排著兩個人。前頭的人滿臉是血,絮絮叨叨,後頭的人目光清明,一聲不吭。   “你瞧你瞧,止都止不住啊!”他滿臉煩躁地朝窗口內的小護士嚷嚷道。   “......”他的身前站著個不停呱噪的男人。他想說話,可是卻說不出來,喉頭憋著一股甜,身體卻完全感覺不到痛。   “先生,請讓開一下!”他在窗口後著急了,朝著滿臉是血,口沫橫飛的男人喊道:   “你後麵那位先生快不行了,快安排搶救!!!”   他不是占據了這些人的身體,也不是代入了他們的視線。   他正在切切實實地扮演著他們每一個人!   “嗚嗚......”   休息區內,他扮演四名得知噩耗的艾滋病患者,她們是一起來檢測的好姐妹,在同一時間拆開信封。   “哇!!!”“哇哇!!!”“哇!!!”   育嬰房內,他用盡全力扮演著每一個肚子餓或需要換尿布的嬰兒,聲嘶力竭地啼哭著。   “!!!”瑞文觸電般地抽回了手,一人分飾千角萬角的角色扮演隨之戛然而止。   “汪!”一聲高亢的狗叫。   芬裡爾巨大的狗頭對上了他的臉,一條濕漉漉的大舌頭就這麼湊了上來。   “芬裡爾!”他眨了眨眼睛,一時適應不了昏暗。   “教授呢?你在這,教授應該也在吧?”   哢嚓!   自己的脖子斷了。   大狗芬裡爾嘴裡伸出一排一排的尖牙,一下咬斷了他的頸椎!   他的腦袋在冰涼的地麵上骨碌碌地滾了幾下,看見了裝在箱中的漂亮演出服,堆積在角落裡的彩燈,還有黑色的鋼筋棚架。這是一輛行駛的大卡車後箱內部。   一支黑箭正正穿過了他身穿厚重皮夾克的無頭身軀,將它給牢牢釘在車底!   教授的影子覆蓋了他的身體,身穿鮮紅的西裝襯衫,渾身是血,可那頸項上頂著的壓根就不是一張人類的麵孔。   巨大的第三隻眼占據了他麵孔三分之二的部分,眼瞼像拖長的舌頭般垂掛而下。他原本的兩隻眼睛從細細的眼窩內掉了出來,摔在地上,變成了無數細小晶瑩的碎片。   原來那隻是兩顆裝飾用的玻璃球。   “汪!”   大狗芬裡爾再度撲了上來,哢嚓哢嚓地嚼碎了自己的頭顱。   ............   “沒有新一輪投票了。”   瑞文守在電腦前,等待著隨時可能被放出來的新消息。   “至今沒有傳出任何人的死訊,‘魔女泰拉’也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行動。這到底算哪種結果?”   ‘散了吧。’   ‘現在都沒消息,應該就是騙人的了。’   ‘要是世界上真的有魔女就好了。’   “心,網絡消息就交給你盯著了。我困。”他打了個大哈欠。他整整一天沒合眼,守著消息一動不動。   滴滴!   他剛轉身沒多久,林心就彈了條消息出來。   ‘醫院出事了。’   “啊??”瑞文迅速撲到了電腦前,映入眼簾的新聞標題讓他瞠目結舌。   ‘醫院千人突發惡疾,二十人陷入昏迷。’   “這,這難道是‘恐怖大王’乾的?”   根據新聞專欄報道,下午六點半,醫院逾千名醫患同時出現昏厥急癥,持續十分鐘至半小時不等。其中,一名婦產科醫生,一名孕婦,一名急診科護士,兩名急診科患者,四名艾滋病患者,以及十一名新生兒至今未醒。   還沒等他看完呢,專欄頁麵忽然加載不動了。   再一刷新,頁麵鏈接損毀,再也無法打開。   又是這樣,瑞文心想。   會發生這種事,就表示軍方又從中作梗了。   滴滴!   屏幕彼端,衛斯理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遊竄了過來。   ‘看見剛才那新聞沒。’他迫不及待地給“漆黑偵探”發了信息。   ‘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很明顯,軍方那群人就是在欲蓋彌彰。’   ‘行吧,給你點事做做。’瑞文向對方發送了信息:   ‘幫我確認一下阿夏古雷.普雷斯考這個人的死活。別的別亂動,黑一下醫院監控就行。確認了,我就給你一點有價值的信息。’   他本想直接讓林心黑進去看,可是考慮到幾乎所有奧法守秘人都已經在教授手下吃了一遍虧,此時最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意料之外的是,衛斯理不到五分鐘就回復了自己:   ‘他來了。看起來有點手腳不協調,但是活著。就在剛才,他在醫院大堂打了個電話,然後上了樓,進入了心理谘詢室。可以了嗎?’   ‘可以了。那我就告訴你我需要你混進瘋子內部的目的。’瑞文略帶敷衍地找了點東西塞給對方。   ‘你們的虛安部主任有問題。具體是什麼問題,要你自己從對方嘴裡挖出來,用什麼辦法隨你。如果你被他們抓住洗腦,或者關進精神病院,後果自負。’   原來如此!復工的衛斯理關掉手機,心中一陣暗喜。   對方雖然脾氣臭,卻也是個老謀深算的家夥。倘若自己以先前的精神狀態硬闖回警局去,等待著自己的下場肯定不怎麼樣。   “一個人擱那笑什麼呢?”對麵的安傑娜好奇地冒出頭來。   “沒啥,閑著,最好。”衛斯理發現自己的斷句有問題,忙清了清嗓子。他手上的十根斷甲被用護指套藏了起來,美其名曰鍵盤磨手。   “還是很緊張。”老同事一眼就看了出來。   “我認真的,找醫生開點抗焦慮的藥物,不代表你有什麼問題。最近部門裡壓力實在太大了。”   “咳咳,我沒什麼,小娜,真的。”   和瘋子說話太費勁了,衛斯理心想。他們總是想著別人有問題。算了,再怎麼說她也是小娜啊,寬容和隱忍是必須的。   就和醉鬼不會知道自己喝醉了一樣,如果瘋子知道自己是瘋子,他們就不是瘋子了。   這時,他的目光投向了墻上掛著的一張張紀念照片。   警花朱麗亞手持一桿未上彈的“慈悲之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警校的銀杏樹下笑得燦爛,那是他們畢業的秋天。   ............   “瑞先生,你在這坐多久了?”   教授推開心理谘詢室的門,發現了坐在沙發上自娛自樂的瑞文。   “啊!!!”後者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積木塔。他連忙舉起了雙手,向上攤平,手中什麼都沒有。   “沒多久,教授,丁主任放我進來的!”   他的十根手指像彈鋼琴一樣不聽話地亂動,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這一點,迅速地把手藏到了背後。   “你在聽的是柴可夫斯基?”教授瞄了眼電腦裡正在播放的音樂。   “是......吧。”瑞文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他還沒找回屬於一個活人的感覺,他的脖子還是涼的。   “汪!”   大狗芬裡爾親切地湊了上來,一條血紅的大舌頭舔上了他的臉,口水塗得他滿臉都是。   “嗬嗬,嗬嗬。”瑞文推開狗頭,瞇起了眼睛。   天知道他現在多想大喊大哭。   “教授,我想確認一件事,可以嗎?”   “請說,瑞先生。”   “您認為,人類隻有兩隻眼睛這個概念是對的嗎?”   “是的,沒錯,但不絕對。”教授耐心地回答道:   “事實上,這件事的對錯隻在於你自己。”   “這樣啊。”瑞文點了點頭。   “那,這樣應該也是正確的咯?”   隨著他心念一動,自己的腦袋啪嗒一聲脫離頸項,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