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盧,洗車呢?” “是啊曹隊,這兩天咋沒看見你呀。” “參加別人婚禮休了兩天,對了,你什麼時候結婚?處了有好幾年吧?”曹斌走到老盧身旁,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用雕刻著一朵紫荊花的防風打火機點燃,瞇著眼吸了一口,神色舒緩。 “結婚應該快了,到時候曹隊可得來啊。”老盧有些靦腆的笑了笑。 “沒問題,份子錢少不了你的。”曹斌笑著說,抖動煙盒示意老盧來一根。 老盧卻擺擺手道:“戒了戒了。” 曹斌一笑道:“得了吧,就你這個煙癮還能戒了,別裝了,趕緊的。” “真戒了,阿欣懷孕了……行行行,等我擦完車。”看著曹斌不容置疑的眼神,老盧苦笑道,抓緊把車擦了擦。 曹斌坐在莊園的綠化上抽完一根煙,看著遠處的夕陽餘暉,輕輕笑了笑,又抽出一根煙放嘴裡點上了。 不一會老盧擦完車,又把手擦乾凈走到曹斌身旁,曹斌將煙盒一拋,老盧接過,也坐在草坪上拿出一根煙來,摸了摸身上,隨後看著曹斌。 曹斌一愣,隨即笑罵道:“你他娘的還真戒了啊?老煙槍連火機都不帶在身上了。” 接著把手中的火機遞給老盧,嘴上還囑咐著:“別把我火機給順走了,定製的,很貴。” “曹隊,我可不是那種人。”老盧笑了笑,叼上煙點燃,隨後深吸一口,瞇著眼吐出一個煙圈,順手把打火機還給了曹斌。 “沒轍呀,阿欣懷孕了,為了孩子的健康怎麼也得戒了,是真戒了,搞得我騙你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沒想到是真戒了,還以為你找借口,咋樣?處對象後生活壓力很大?” “有點吧,雖然莊園給的薪水挺多,可去年剛買了房,還著貸款,阿欣家彩禮有點高,但是她有了身孕總得結婚了,這些年她一直支持我,隻是我沒什麼時間陪著她,心中有愧,總之事挺多,但一樣樣也能慢慢解決,生活總得有個盼頭。”老盧也看著遠處,今日的夕陽格外美艷。 “行啊,要當爹了啊,看來我錢包要大出血了。”曹斌吐出一口煙笑道。 “曹隊也抓點緊吧,記得我來莊園時你才十來歲吧,那時候還小單身也正常,十年過去我有了對象你還是單身,又過了五年我都準備結婚了你還是單身。”老盧熄滅了煙頭,忍不住笑道。 “你他娘的可真會聊天。”曹斌聞言,差點被一口煙嗆死,也把煙給滅了。 “時光如梭啊。”老盧嘆了一口氣。 “是啊,歲月是把殺豬刀,能殺人,也能改變人,老盧啊,生活壓力大需要錢可以和我說,你隊長好歹單身這麼多年,除了缺女人緣,錢是一點都不缺的,你又何必背叛莊園。”曹斌也嘆了一口氣道。 老盧的臉色變了,變的麵無血色,嘴唇張了張卻什麼也沒說,身子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既然已經被莊園知道了,那他的結局就注定了。 “莊園從未虧待過咱們,就拿我來說,當年若非夫人救我又施舍我一口飯吃,早已經橫屍街頭,何況夫人從小就教導我,給我資源成長。” “對你來說也是穀底之時的援手,於情於理咱們都當恪盡職守,忠心耿耿,逐小利而忘大義實為不智。”曹斌捏了捏煙盒,明明還有一根,卻沒有再拿出來抽。 老盧沉默的看著遠方血紅夕陽。 “畢竟這麼多年了,還有什麼心願若我能辦到可以給你辦了。”曹斌收起煙盒,微微側頭看著老盧有些滄桑的麵容。 “是我對不住莊園,我隻希望能最後見一麵阿欣,往後請曹隊照顧好她和我的母親。”老盧說完,抿著有些乾裂嘴唇。 曹斌也沉默了,按照職權範圍他不該同意,但十多年的友誼不該說沒就沒。 “也不為難曹隊了,我知道該怎麼做。”老盧慘然一笑。 曹斌起身,隨後道:“走吧,趁天還沒黑,但是不許發消息,所有通訊設備我沒收了。” 老盧一怔,交出了手機和無線電,隨後感激涕零的看著曹斌,眼眶微紅,仰著頭看著灰色的天空。 “就開這輛車去。”曹斌也不怕老盧逃跑,率先坐上了副駕駛,戴上墨鏡,戴好黑色手套和黑色鴨舌帽,將遮陽板放了下來。 老盧垂下頭,眼睛有些模糊,緩了緩才打開主駕駛車門,啟動了保姆車。 夕陽餘暉灑在保姆車上,剛洗凈的車身映射出周圍風景。 老盧開的車又快又穩,也不難怪他是莊園保鏢卻一直兼任著司機,基本上徐世良出行不是讓陸婷開車就是讓他開車。 徐世良對老盧頗為信任,卻沒想到被這個十多年的老保鏢背刺了一刀。 很快保姆車行駛到了市區邊緣一帶,開進了一個小區中,老盧在地下車庫停好車,與曹斌一同下車,他自己坐電梯上去,而曹斌選擇了走沒有攝像頭的樓梯。 老盧沒有一絲逃跑的念頭,十多年的莊園生活,他不僅很清楚莊園的可怕,也知道曹斌的恐怖,他不可能逃走的,況且他逃了那阿欣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他可憐的老母親又怎麼辦? 他不就是因為這一點而被別人而要挾的嗎?來的路上他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了曹斌。 他有了家庭的牽掛,已經失去了無所畏懼的勇氣。 而曹隊長仍舊如當初,他忽然有些羨慕。 電梯在二十二樓停下了,電梯門打開,曹斌戴著無線耳機,已經在走道上等他,麵不改色,沒有一點氣喘。 實力的差距讓老劉心生絕望。 “進去前先聽聽吧。”曹斌扔給老劉一個耳機。 老劉戴上一聽,隻覺得氣血上湧,有些天昏地暗。 耳機裡傳來淫蕩的呻吟聲,還有一些不堪入耳的汙穢詞匯。 聲音是如此的熟悉,老盧難以置信的看著曹斌。 “還能看畫麵,你要看嗎?”曹斌平靜的說。 老盧怒火攻心,喘著粗氣,微微搖頭,同時也盡力忍住沖動。 “那就接著聽,應該很快。”曹斌示意老劉走到走道盡頭。 過了兩分鐘,耳機中傳來高亢的聲音,便隻剩了一男一女的粗重喘息。 “你也不知道輕點,我可是懷孕了,真不知道憐惜一下人家。” “那又怎麼了,懷了再來一個雙喜臨門。” “討厭,這哪能行,哎呀,不要了,不要了,我錯了,老公好猛。” “等我休息十分鐘,讓你再欲仙欲死。” “那你可得輕點,慢點。” “放心,我們有一晚上時間,我讓盧石昌今天給我待在莊園裡收集情報,他回不來的。” “那就好,我現在可是懷了你的寶寶,說好了以後要娶我。” “哈哈哈,肯定娶你,你個小燒貨,不過你怎麼知道是我的?沒準是盧石昌的,我可說好,不是我的我不要。” “肯定是老公的,我和他做的時候一直讓他戴套,不戴別想碰我,直到前段時間惡心想吐去了醫院才發現懷孕了,和你每次都不戴肯定是你的,也就那開始我才讓他別戴了,說我想要個孩子,然後結婚,嘻嘻,彩禮也沒少要他的,他都答應了,將來都是我們的錢。” “哈哈哈,你個小燒貨還挺會算計的,不過我喜歡,這盧石昌永遠不會知道你一直是我的人,他還要幫我帶娃,來,讓詹哥再帶你爽爽,給我叫爸爸。” “討厭……” 老盧終於是忍不住了,血紅了眼睛。 他奶奶的,老子冒著生命危險背叛了莊園,當起了內奸傳遞關鍵消息,不就是為了多賺點錢娶你?沒想到心愛的人是這樣的反差,表麵上溫婉賢淑,背地裡竟然是這種惡毒婊子。 他氣血上湧,怒火焚身,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他們的相遇就是一個美人計的局,自己卻傻b一樣一步步落入了陷阱之中。 當初的那個溫婉可人,善解人意的姑娘就是一個魚鉤,一點點把他勾入了深淵,難怪要買房買車,高彩禮,難怪說自己懷孕了,全是暗示需要更多錢,在床上吹的耳邊風,步步為營,說她總覺得有人在家門口徘徊,結合詹六九那些威逼利誘,老盧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 悔不該當初,莊園對自己恩重如山,自己卻為了一己私利背叛了莊園,這個蛇蠍女人,這對狗男女欺人太甚,老盧心中無盡的怒火在升騰。 士可殺不可辱,匹夫之怒血濺五步。 見老盧已經怒不可遏,殺意凜然,曹斌對老盧點點頭,拿回他耳朵上的耳機,隨後低語道:“小點聲,這會是飯點,別吵到鄰居了。” 老盧平靜的點頭,老實人對生活的壓迫承受能力很高,對一些小事也就雲淡風輕的過去了,但一旦真被逼急了,那股怒火會燃燒自己和一切敵人,直到你死我亡。 老盧顫抖的手忽然變的穩當,拿出鑰匙,麵無表情的輕輕打開了房門,隨後直奔臥室。 曹斌也跟著進去,他腳上還一直套著鞋套,小心謹慎是必須的,隨後輕輕關上大門並反鎖。 臥室中傳來驚恐的叫聲,還有辱罵聲,物品摔落聲,接著是打鬥聲,苦苦的哀求聲,淒涼的怒吼聲,絕望的求救聲,一些雜亂聲音和碎碎念,最後是無助的低語,終究回歸了平靜。 曹斌沒有進那扇禁閉的臥室,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毀掉一個人很容易,毀掉一個家庭更簡單。 “唉,都說別吵到鄰居了。”曹斌拿出僅有的一支煙,夾在手中,卻沒有點燃,隨後點了點手表,一隻蟑螂模樣的東西從臥室爬了出來,順著他的褲腿爬到手上,鉆進了手表裡。 這是一臺微型探測機器,可以攝像和錄音,雖然有一定的操控限製,但是還是非常好用的,莊園底蘊深厚,絕非表麵上那樣人畜無害。 不一會,老盧出來了,渾身沾滿血跡,麵容更加滄桑陰鬱。 “那些新來的都覺得你隻是個司機,沒人知道你進來的時候把多少渾水摸魚的人給打趴下了,有時候拿你開一些玩笑,你也不惱,脾氣還是好的,換做我早把那些小子揍趴下了,你也知道莊園裡敢開我玩笑的隻有夫人和幾個小姐,好吧,還有徐老爺子。”曹斌自顧自說著,將最後一隻煙扔給老盧。 老盧接過煙,手微微顫抖的將煙放入口中。 曹斌走上前去,本想拍一拍他的肩膀,但是看到血跡後又收了回來,拿出打火機給老盧點上僅有的這隻煙。 “老盧……,盧老哥啊,這是我第一次叫您老哥,也是最後一次了,我從前到現在也一貫是沒大沒小的,畢竟我拳頭硬你也脾氣好。” “說實話最初莊園內沒有幾個人我是放眼裡的,但你算一個,夠漢子。我打小是孤兒乞丐也沒上過學,是夫人一直教導我,賞我口飯吃,自然沒幾個朋友同學這類的故人,但你算一個。能聽著我絮絮叨叨說這麼多廢話的人還樂嗬嗬的同樣不多,你當然也算一個,可是規矩就是規矩,夫人已逝,我的人生少了一個支柱,如今卻又要少一個了。”曹斌說著,幫老盧整理了一下衣領。 “人生在世無非就吃吃喝喝,情情愛愛,為了權錢利益勾心鬥角,為了生活和家人苦逼工作,也許有時候還為了爭一口氣。” “情情愛愛我啊不太懂,看你為了阿欣省吃儉用,賣力的工作,阿欣有了身孕你還把十幾年的煙癮給戒了,甚至不惜背叛莊園,雖然有一些迫不得已,但背叛是事實,已經罪無可恕,這種事我無法理解,對我來說太不可思議了。” “我在吃吃喝喝方麵也算不上什麼老饕,權錢利益更是與我如浮雲,生活吧馬馬虎虎有酒有煙足夠了,家人我是沒有,曾經也許有,但被拋棄之時我就已經沒有了,也許以後還會有,也許會一直一個人。” “但是我無所謂,我來這一世已經死過了,得夫人相救之後才有了第二條命,所以我始終與莊園一心,這輩子生是莊園的人,死是莊園的鬼。”曹斌念念碎的說著,看了一眼手表。 老盧沉默的抽著煙,不厭其煩的聽著曹斌嘮叨,臉上卻有了一些笑容。 “可能我和別人不一樣,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我對很多東西都看淡了,可對於爭一口氣這種事還是會有,隻不過通常都是別人隻剩一口氣,我還能站在邊上抽煙。直到遇到了那個怪物一樣的人,唉,真是拿他沒有一點辦法,好在他對莊園沒有惡意,還運籌帷幄的保住了夫人的屍身,我也尊稱他一聲先生。”曹斌想到了丁野泉,那個沉默瘦弱的少年,他始終看不透那個少年, 今天的計劃也是丁野泉一手承辦。 “老盧必須死,但是不能死在莊園,死的時候必須要很多人看見,而且你放心按我說的做,老盧一定會心甘情願的死。”丁野泉麵無表情的俊逸麵容和冷漠的話語浮現在曹斌腦海中。 曹斌回過神,又看了一眼時間,輕嘆道:“為何世間多苦難,天上仙佛不渡人。” 老盧抽完最後一口煙,將煙頭掐滅,隨後跪倒在地上連續磕了三個響頭:“曹隊,家母尚在老家,她身體不太好,我此生無法盡孝,心懷愧疚,對莊園之恩也隻能以死相報,勞煩曹隊有空照顧家母一二,盧石昌今生無以為報,來世再報曹隊和莊園大恩。” 曹斌將老盧扶起,最終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度幫他整理好衣領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可受不得這樣的大禮,唉,你說你這一輩子本來安安分分,卻一時被一個女人鬼迷心竅,走到這一步……既然穿上了莊園的製服,就是因公殉職,令母餘生會由莊園好生照顧,放心,莊園辦事一向穩妥。” “不過份子錢啊是沒辦法包給你了,但明年的今天我會為你多燒點錢,下輩子找個好媳婦,處個對象別偷偷摸摸的整的跟做賊一樣,藏了一兩年才說,也讓兄弟替你把把關,這種女人就該死,有什麼心事老是悶在肚子裡不像話。”曹斌說的有點多了,聲音也有些沙啞。 老盧終於是克製不住情緒,埋下頭流下了悔恨和感動的淚水,失聲大哭。 良久,他抬頭調整呼吸道:“曹兄弟,謝謝,謝謝你……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五分鐘。”曹斌輕聲道,把已經關機的手機還給了老盧。 老盧接過後沉重的點頭,回身走向臥室沒再回頭,他進到臥室,反手將臥室關閉並反鎖。 曹斌看了眼手表,拿出一個大型黑色塑料袋,將煙灰煙頭仔細的裝了進去,又巡查了一遍是否有遺漏的東西,再看了眼手表。 旋即用機械蟑螂看了看走道,沒有人,以防萬一還用機械蟑螂的身軀把會經過房門的貓眼給堵住了,這才出了大門,順著樓梯迅速撤離,機械蟑螂屁顛屁顛的順著墻壁跟著他跑。 期間他將手套鞋套等所有東西包裹在黑色塑料袋中,避開攝像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若無其事的進到了地下車庫的保姆車中。 發動汽車,大屏幕上出現了老盧坐在床邊,拿著手機打電話,一動不動的身影,臥室淩亂,周圍都是暗紅色的血跡,地麵上和床鋪上殘肢斷臂血肉模糊,場景太過兇殘血腥。 機械蟑螂不止一隻,曹斌當然也不會完全相信老盧,或者說是丁野泉不相信老盧,他默默計算著時間隨後開動汽車,出了地下車庫。 曹斌將車開到了小區道路上,這個位置能清楚看見老盧那一棟樓的臥室,汽車大屏幕上老盧的畫麵忽然動了,他起身打開了臥室窗戶,爬上去後在上麵蹲伏,隨後仰頭怒吼長嘯,撕心裂肺,震耳欲聾,等有人注意到他時便縱身一躍。 華夏從不缺吃瓜群眾,立刻有人注意到,甚至都已經報警了,有行人正好抬頭,隻見一個黑影在其麵前不遠處砸落,隨後好像西瓜碎裂。 頓時慌亂的呼救聲和驚恐的叫喊聲開啟了交響樂的前奏。 “故人陸續凋零,好似風中落葉啊。” 曹斌低喃收回目光,卡著極限距離發出回收信號,機械蟑螂立刻飛奔下樓。 “高科技好用是好用,這信號距離問題什麼時候能改善一下。”曹斌雖然吐槽,麵色還是沉重,習慣性的一摸口袋,想到已經沒煙了,莫名有一點悲慟。 約摸五六分鐘,遠處傳來警笛聲,曹斌堪堪收回機械蟑螂,隻看了遠處一眼,便開車離去。 他隻剩下一個任務,銷毀黑色塑料袋和袋子中的所有物品。 “世事如棋局,丁先生落子真準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