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來,趙武六閑著無事,便叫了李小白來,在院子裡讓他隨意使兩招來看看,見他除了會瞎舞亂蹈,叫得震天聲響,使的什麼招數看來全不對路,不過底子倒是有一些,便略加指點了他幾招基礎的馬步功夫。 李小白此前跟小黑一起,滾打摸爬出來的那些什麼招式,看起來是有模有樣,實則也就好比些花拳繡腿,或許跟一些街邊雜耍的比起來也有不如。 他倒也沒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隻是想想自己這身功夫也未免有點天上一腳、地上一腳,有時同一招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還挺厲害,有時卻半點也不頂用? 想來或許是自己這‘神功’太過高妙,一上來就把這厲害的招數練了,這基本的功夫反倒沒怎麼練過,因此才缺了點什麼? 這時他既得武功身手還算過得去的趙伯伯指正了不足,聽著似乎也挺有些道理,是以倒也不敢馬虎,老老實實地紮起了馬步。 李文策也是沒閑著,拿了他那一箱有些模模糊糊,快給翻爛了的聖賢書出來,叫了侄女趙煙霞來,就在屋外沙泥地上,找根棍子寫寫畫畫,因材施教,教她認認字、念念書。 趙煙霞認字不多,雖然從小跟他老爹舞刀弄棒的,性子不免有些粗野,對這念書識字卻也不是沒有興致,此時有這機會,自也倒是樂得於此。 趙武六更是大字不識幾個,也是難得有此契機,見小侄兒倒還肯下功夫,也不急著真刀真槍傳授招式技藝,便由著他自個兒先練著,自己抽空跑到了義弟和女兒身邊,也跟著女兒一塊識文斷字,‘偷師學文’、恭聆聽教。 兩老一小三人自顧坐在屋簷下之乎者也,晃頭擺腦,留著李小白自己一個在那風吹日曬蹲馬步,見他稍有鬆懈,不時還出言指指點點。 兩家兄弟幾個萍水相逢,倒也是意氣相投,老小兒女齊聚一堂,雖然不時有吵有鬧,卻也是和諧和睦,其樂融融。 如此這般又過得數日,那傷者斷斷續續又醒了幾次,臉上傷腫也消了不少,隻是仍難下床行動,人也是精神恍惚,有些神誌不清。 他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在回避問話,李小白幾番詢問,他始終支支吾吾,連自己的名兒也說不清楚。 這天一早趙武六自己一人剛出門打獵不久,廂房屋裡昏迷那人便又醒了來,口中低聲叫喚了幾句。 李小白仍在院裡紮著馬步,李父讓趙煙霞先翻著書,自己到屋裡去瞧瞧。 不想剛進了屋,那人忽然一個翻身,‘撲’的一聲掉下床來,趴倒在地。 李文策忙上前要把人扶起,怎料才把人翻轉過身,對方卻突然伸手,一把死死掐了他脖子。 “你……你乾……什麼?” 李文策一驚非小,眼見對方刀傷累累的臉上還滲出了血,麵目猙獰,兩眼眸子兇光大露,一副白眼狼的模樣,駭然中擠著嗓忙慌道:“快鬆手!” “是誰……派你來的?” 地上那人掐著李文策脖子上的稍力小了些,手卻不鬆開,仍瞪著眼粗聲道。 “什麼……” 李文策努力搖了搖頭:“你,受了傷……我們救了……你!” “是你,救了我?”那人將信將疑。 這邊出了點動靜,趙煙霞在外邊聽著有異,叫了聲道:“李叔叔,怎麼了?” “沒事……” 李文策唔了唔,高聲回了話,又點點頭對屋裡人道:“你……放手!” “你們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那人的手鬆開了些,隻仍把人掐著,輕聲急語道:“是誰讓你們來救我?” “沒有誰……我們隻是路過,見你受了傷……順手而已。” 李文策稍緩過勁,大喘了口氣,瞥眼瞧著對方這人與自己跟了一路的仇家吳良、相貌確然相似,幾乎可以肯定便是同一人,心說他給人一路追殺,自是疑神疑鬼,當下也不及多言,轉念便道:“那個瘦高個子,為什麼要害你?” 近幾天來李小白也陸續問過這人尊姓大名好幾次,這人隻含糊其辭、或裝聾作啞未肯透露。 李文策料也難問出,聽對方這會兒說話口齒倒是挺清楚,想來人也恢復了神誌,想起此前在茶鋪之事,隨口便問了問,自也想著借此能問出些什麼來。 “他……那個強盜,惡鬼一般,一直追著我……” 那人也喘了喘氣,看來剛才一下拿人也費了不少勁,想到前事的情形,不禁神色惶惶,凜然一驚,兩眼左右亂掃,緩緩說著時,掐著李文策的手上不由得更又加大了勁,一改口怒聲喝問:“他人在哪,是不是已經死了?!” “沒,不……不知道……” 李文策給掐得頭暈腦脹,臉上青筋大露,好容易蹦出幾個字。 便當此時,忽聽屋外遠近傳來一陣蹄聲嘈雜,李文策心下莫名,地上之人顯也聽見,臉上卻顯得甚是惶恐,兩眼轉了轉道: “你們有多少人?你還沒跟我說,這是在哪裡?” “什麼,多少人?” 李文策不知對方何出此問,脹紅了臉,不無奇疑道:“這……這是沙漠……” 正說著,屋外李小白突然叫了聲道:“阿爹,別出來……快走!” 趙煙霞也叫著道:“李叔叔,別怕……” 話音剛落,院外忽地破門沖進來一隊數十人馬,個個刀劍出鞘,亂揮亂舞,口中呼喝叫囂,兇相畢露,轉眼便將院中一男一女層層圍了起來。 其中為首一個臉上斜戴著個黑眼罩,一身橫肉套著身黑衣黑披風、肥頭大耳的中年大漢,勒馬一頓,一柄鋼刀直指李小白,獨目寒光懾人,喝叫著道: “那賊子是不是在這?把人給我交出來!” “什麼賊子,這可沒有……” 李小白正自岔著兩腿蹲紮著馬,照常還得蹲上半刻種才能收工,這會兒急切間也未及收勢,隻仍穩穩蹲著絲毫不動。 他剛才老遠見著外邊來人,心下驚詫莫名,大感不妙,這才脫口朝他老爹叫了一聲,當下說著時,禁不住便又往屋裡瞥了一眼。 那獨眼大漢見他馬步倒是紮得像模像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不知是不是給嚇得不敢動,料這小子也沒什麼斤兩,話不多說,隻哼聲一笑,看也不多再看他一眼,一躍下馬,鋥亮的馬靴踩在地上沙沙作響,旁若無人地幾步走到了廂房屋外邊,舉刀撩開了門口破布屋簾,喊了聲: “出來罷,溫大少爺!” 屋裡兩人正自忙活,不想有此變故,也沒來得及起身。 仰躺著的那位正便是溫良,也就是吳良,手上兀自掐著李文策不放,聞言隻不由一怔,顯是認出了對方來人,卻故作嘶啞著聲道:“什麼溫……你,你們認錯人了!” 話剛出口,屋外已然沖進來三五個壯漢,見狀各個粗聲怪氣,笑笑嘻嘻。 當中一個帶了把劍的刀疤臉高聲嚷了句:“錯不了!烏幫主神機妙算,這賊子果然在這,另外還摟著一個呢!”刀劍加身,愣把地上兩人拉開帶了出去。 “哈哈,妙極!” 這夥人原來卻正是‘烏陀幫’悍匪馬賊,屋外那獨眼胖漢便乃是他們一夥的副幫主,名叫烏佐木,這會兒隻瞇眼瞧了瞧屋裡出來的兩人,歪嘴一笑道:“帶上了回去再說!” “是!” 那刀疤臉應了聲,掃了一眼院裡的少男少女,又道:“這其他的幾個,怎麼處置?” “女娃子皮還挺嫩,帶回去先給柳幫主瞧瞧……嘿嘿!” 那烏幫主一轉身走近趙煙霞跟前,又一瞇眼看了看,咧嘴笑了笑道:“別的嘛,這都還要我教你們嗎?!” 言下自是要殺人滅口,不留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