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工程車的老板和黃河段上的人有點關係,掙的就是這個錢。
在這邊混的時間長了,他也知道這一段黃河兩岸的人不好惹,為了能夠安心掙錢,他也上下打點過,可還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出問題了。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也顧不得去怨誰,先想辦法解決它,而不是一味的抗爭。
再說他們又不是本地人,和對方抗衡,長此以往下去,根本落不了什麼好處,甚至最後吃虧的還是他們。
半夜4點多,車隊的老板李文浩帶著七八個人,開著兩輛車來到曹家莊北邊的黃河攔河大壩路口這裡。
過來後,車隊的老板李文浩一眼就看到他那輛工程車被斜著卡在兩個水泥石墩的中間,再看他那輛車前頭都被撞爛了,看那個爛的程度,讓他心疼。
可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更讓李文浩頭疼的是,現場這邊有幾十位拿著鐵鍬、鐵鉗、鐵鎬等各種工具的莊稼漢子,就說那鐵鎬要是掄起來戳在身上,一下子就能在身上戳個窟窿出來。
這陣容一看就不好惹。
在人群最前方的是一個牽著兩條成年德牧的年輕人,瞧著他年紀不過30歲,手裡的兩條德牧卻已經半米多高,瞧那體重也得七八十斤,李文浩就知道這種人更不好惹。
司機原本被幾十雙眼睛盯著,現在看到他老板過來後,頓時就有種找到主心骨的感覺,手裡拿著撬棍就往他老板這邊跑過來。
“怎麼回事?”李文浩問他。
司機並沒有添油加醋,他把情況很客觀的給他老板說完後,就站在他老板身後不言不語。
李文浩心裡也明白怎麼回事兒了,他看著人群前邊牽著兩條狗的曹書傑,並沒有感到害怕,邁步過去問他:“這位兄弟,事情我已經了解了,這個事兒我很抱歉,水泥石墩我們會盡快修復好,或者我個人賠償一萬,你看怎麼樣?”
曹家莊的其他人聽到他說要賠償一萬時,都想替曹書傑答應下來。
他們心裡清楚,曹書傑一共就買了兩噸水泥,總價不超過1500塊。
要是答應了讓對方賠償,曹書傑完全能借此大賺一筆。
可曹書傑不這樣想,他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服軟了。
他知道這個事兒還沒結束,而對方越是擺出這種低姿態,越說明他不是個莽漢,這種人反而更不好處理。
但曹書傑也不含糊,他點頭說道:“賠償就算了,你等天亮以後幫我們修復好就行。”
李文浩看到曹書傑沒選那一萬塊錢,他心裡很失望,這說明曹書傑並不是個貪婪的人,要麼他的胃口更大。
不管怎麼樣,李文浩都明白對方不好惹,心裡想到這一點,他又問道:“這位兄弟貴姓。”
“這裡是曹家莊,我自然是姓曹。”曹書傑這樣說的。
李文浩被曹書傑這番話給噎得不輕,可他還是沒生氣,擺出一副凡事都好商量的樣子,主動說道:“曹兄弟,我有點事想找你單獨聊聊,意下如何?”
“單獨聊聊就算了,這些都是我的鄉親們,也沒什麼可對他們隱瞞的,伱有事兒就直說,如果沒事,你們把承諾的做到位,車你們開走,以後這條路我說了算,所有的大型重卡一律不允許從這裡走。”曹書傑在說話時表現的很平靜,好像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我說的!”
這個結果並不是李文浩想要的,他試圖努力和曹書傑好好商量一下,就說道:“曹兄弟,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走貴村的路,我們願意承擔路麵的損壞維修費用,具體多少錢你說個數。”
“另外,我也會讓他們開車經過貴村的時候,開慢一點,保證不會撞到人。”
在曹書傑身後的幾十號村民都竊竊私語起來,他們一個個盯著曹書傑看,想看看他是怎麼表現的。
也有人在心裡念叨著,讓曹書傑千萬別被錢給迷住眼睛。
他們覺得曹書傑畢竟還是年輕,生怕他被這些骯臟物給蒙蔽了心智,太不劃算。
好在曹書傑的表現並沒有讓他們失望,他笑嗬嗬的說道:“嗬嗬,你說錢嗎?我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可我掙的錢也花不了,你能給我多少?幾個億?”
聽到曹書傑這麼說,李文浩意識到別看曹書傑年輕,可人真不好惹。
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想和曹書傑多聊,就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回去,等天亮以後,我安排人過來把水泥石墩修復完好。”
“可以!”曹書傑點頭答應下來。
他看著李文浩他們要走,又喊了一聲:“這條路以後不能走大車,我說了算。”
說完後,曹書傑一揮手,對著身後的鄉親們說道:“咱們走,我今天中午在鎮上安排幾桌,請大家吃飯,在場的所有人都帶著家屬過去。”
“書傑,這麼點小事,真沒必要。”曹書超說道。
但曹書傑是個認死理的人,今天這些人過來都是給他撐腰的,同樣也給足了他麵子,他也必須表達自己的心意:“超哥,你別勸我,今天這個事兒就這麼定了。”
說完後曹書傑牽著兩條德牧,轉身朝大壩下邊走,曹家莊的鄉親們跟著他一塊兒從大壩上下去了。
李文浩站在大壩上沒動,跟著他過來的人,都在他身後站著,看著那幫人走遠了,他們這才感覺到壓力小多了。
剛才的時候,他們甚至都不敢多說一句話。
以往感覺跟在老板身後好像挺牛逼的樣子,可這一回遇到對方比他們的人更多,也很彪悍的家夥,他們才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麼彪悍。
“浩哥,怎麼辦?”李文浩的狗頭軍師劉誌強問道。
李文浩好像沒聽懂,反問他:“什麼怎麼辦?”
“這條路咱們以後還走不走?要是繞遠路的話,燒的油就多了,運輸成本直線上升,咱們的利潤會進一步降低,甚至有可能不賺錢。”劉誌強說道。
李文浩也知道這個理兒,他想了想說道:“等等再說,這邊的村書記是曹建剛,剛才那個算老幾?”
李文浩嘴上不講,可他心裡忽然感覺到這個年輕人可能比曹建剛在曹家莊更有威嚴和地位。
他和曹建剛見過麵,也吃過飯,可是他知道曹建剛喊一嗓子的話,絕對沒有那麼多人陪著他一塊打架的。
劉誌強聽到李文浩提起曹建剛,他心裡想了一會兒說道:“那咱們把曹建剛約出來再聊聊?”
“你說呢?”李文浩看著劉誌強,他說:“那老東西拿了我的錢,又不想辦事兒,哪有這樣的道理?”
劉誌強自告奮勇:“那我去曹建剛家一趟,給他說一聲。”
“行,畢竟是個老大爺了,又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對他還是客氣點,真要是鬧出事情來,咱們占不到便宜。”李文浩說道。
劉誌強點頭,表示知道。
曹書傑回到家時,他老婆早已經睡醒了,正依靠在床靠上看書,但從她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她心神不寧。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左等右等沒見她老公回來,程曉琳一閉上眼就容易胡思亂想,好像要做惡夢,夢到她老公在飛快的跑。
看到曹書傑囫圇著回來,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書傑,沒事兒吧?”
曹書傑笑著說道:“能有什麼事兒,你別多想,一切都有我。”
聽到她老公這麼講,程曉琳心裡踏實多了,她點點頭:“那行,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放心,這是個法製社會。”曹書傑給他老婆強調一遍。
不說還好,可他說完後,程曉琳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感覺誰說都合適,就她老公說這句話不太合適的樣子。
忙碌了大半晚上,曹書傑還真有點困了,臨睡覺前,曹書傑給他老婆說今天中午要在鎮上的酒店請客吃飯的事,程曉琳對此很支持。
淩晨兩三點能趕過去給她老公撐腰的,程曉琳覺得這些人都是好樣的,也給足了麵子,請他們吃飯是應該的。
“書傑,要不要給建剛大爺那邊說一聲,畢竟他才是村裡的帶頭人。”程曉琳提醒她老公。
可曹書傑搖頭:“這件事兒給他說也沒用。”
程曉琳沒聽懂,她說:“怎麼會沒用呢,我覺得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
“就像上一次逮那些偷狗賊一樣,最後還不是他下的令。”
“老婆你不懂,這兩回不一樣。”曹書傑一副他是高人,已經看透的樣子:“這裡邊的水深著呢。”
說完後就躺下了,沒再和他老婆深聊這個話題。
天亮以後,淩晨發生的事情還是在曹家莊裡傳遍了。
所有曹家莊的鄉親們都知道了昨天晚上對抗的事。
沒想到他們剛剛安上水泥石墩的第1天,水泥石墩就起作用了。
還有人聽說半夜有輛工程車把水泥石墩給撞壞了,他們特意騎著自行車或電動車去曹家莊北邊的大壩路口那裡看,在現場看到那個被撞的七零八碎的水泥石墩子,想象那一輛撞到水泥石墩上的車,肯定也損壞的很嚴重,這一刻很多人心裡感覺痛快。
等他們聽說曹書傑今天中午要在鎮上的飯店裡請今天淩晨一塊過去的人和家屬吃飯時,其他知道這件事的人並沒有泛酸,反而覺得理所應當。
但曹建國把他兒子給痛罵了一頓。
半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兒子竟然沒給自己這個當老子的打個電話,要不是其他人一輪,曹建國都不知道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讓他有些後怕。
但村裡這時候有不少人在議論,有半夜過去參與的人正繪聲繪色的給別人描述當時的場景:“還是書傑痛快,書傑當時說的那個車隊老板一個屁都不敢放。”
“我給你們學學啊。”這個人捏著嗓子指著前邊的空氣說道:“這條路以後不能走大車,我說了算!”
圍觀的人在聽完後,一個個都有些熱血沸騰的樣子。
他們越發感覺到曹書傑關鍵時刻挺能擔事兒的。
至於他們村裡的帶頭人曹建剛為什麼不站出來說話?
有的人就嗤之以鼻。
村裡的老百姓們並不是什麼都不懂,還是有幾個聰明人的。
他們能看透這裡邊的事,但是不想點破,得罪了曹建剛。
畢竟他已經在村裡乾村支書20多年了。
可是現在忽然間發現有個人或許能替代曹建剛成為新的帶頭人,這讓一小撮人心裡就有了別樣的想法。
……
曹建剛的家裡,他老伴任翠英出去一趟,回來後就把外邊發生的事兒給他說了。
曹建剛聽完後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坐了足足有幾分鐘,曹建剛渾身像沒勁的人一樣癱坐在椅子上,他感覺到自己這一回可能真的做錯了。
任翠英在旁邊看到她老伴兒這個樣,很擔心他:“老頭子,你沒事兒吧。”
“翠英啊,我沒事兒,你別擔心。”曹建剛擺擺手,示意他老伴放心就行。
老兩口正說著話,門外忽然有人喊道:“曹叔在家嗎,曹叔在家嗎?”
“誰呀?”任翠英喊道。
來人說道:“我是青黃運輸隊的,我叫劉誌強,是我們李老板讓我來找曹叔有點事聊一聊。”
聽到青黃運輸隊這個名字,曹建剛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他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但還是對著外邊說道:“你進來吧。”
劉誌強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他帶了不少東西。
看到曹建剛在椅子上裡坐著,一副很憔悴的模樣,劉誌剛嚇了一大跳,這是怎麼回事?
他還表現出關心和擔憂:“曹叔,您這是怎麼了?”
“你坐。”曹建剛示意對方坐下,他說:“我沒事兒,還得讓你們這些年輕人牽掛著。”
“嗨,曹叔您說這個就扯遠了,我過來的時候,我們李老板還特意交代過,讓我見到您,一定代他向您問個好。”劉誌強特意點出這個事。
曹建剛笑著點頭,他問:“你們李老板還好嗎?”
劉誌強笑著,搖搖頭說道:“讓曹叔您費心了,我們老板挺好的。”
“嗯,那就行,對了,你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曹建剛心裡猜到對方過來的目的,但這個節骨眼兒上,他清楚肯定和昨天晚上的事情有關係。
也正因為如此,他隻能裝傻充愣。
劉誌強也明白這其中的道道,他說:“曹叔,我們老板的意思是乾我們這個工作,從河對麵運輸點石子到咱們這邊支援平源縣城的地方建設,我們賺取的利潤本來就不高,要是走的路太遠,我們燒油的成本直線上升,利潤也所剩無幾,甚至還有可能要賠本,您看這個路……”
“你是說堵路的事兒呀,這個是曹家莊全村老百姓共同決定的結果,不怕說句讓你們這些年輕人笑話的話,我現在在這件事上說話也不好使。”曹建剛這樣說的。
聽到他這麼說,劉誌強眼睛瞇成一條縫,他聽出了曹建剛話裡潛藏的意思。
在這件事上,他不想出麵!
可是拿到錢就不想乾活,哪有那麼容易的道理。
劉誌強是跟著李文浩混的,本質上,他也不是什麼好人,話說到這份上,劉誌強也不講禮貌了,他撕開臉皮說道:“曹叔,要是這樣的話就不大好了吧?”
“怎麼著,我不幫你們,你們就要圖窮匕見了?”曹建剛嘿嘿的冷笑,他說:“你回去告訴你們李老板,我拿了他5萬塊錢,現在分文不少的退給他,打今兒起,借道這個事兒,就沒發生過。”
曹建剛在關鍵時刻也夠果斷的,吞到肚子裡的錢還能讓他再吐出來。
說完話以後,曹建剛就給他老伴說:“翠英,你去拿5萬塊錢,讓他給李老板帶回去。”
劉誌強也沒想到曹建剛在這件事上,已經到了這個程度。
這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言下之意,曹建剛在這件事情上真的沒有辦法。
換個說法,曹家莊在曹建剛的掌控下失控了。
一時間,劉誌強有點僵住了,任憑他腦子夠聰明,也沒想出更好的辦法來。
任翠英也不含糊,轉身去屋裡拿出5萬塊錢的現金,放到劉誌強麵前:“這正好是5萬,你點點數。”
恐怕連劉誌強都沒想到曹建剛竟然在家裡放著五萬塊的現金,可能還不止!
他這是什麼心思?
目光落在他麵前的那五遝還沒拆封條的現金上,他都不用點,就知道正好。
“曹叔,我們老板送出來的錢,還沒有收回去過。”
劉誌強還想著再說兩句,可曹建國指著放在他麵前錢說道:“這不就收回去了嗎,你去告訴你老板吧,就說我年紀大了,以後曹家莊的事兒我不管了。”
曹建國在聽到他老伴兒剛才給他說的話以後,心裡就有種無力感。
回想著自己這些年來乾的所有事情,再想著兒子昨天對自己的不理解和斥責,曹建國就覺得沒勁了,他想著現在如果能急流勇退,也算一條路子。
劉誌強更加沒有想到曹建國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麵對一個萌生了退意的老人,劉誌強覺得他說什麼話都沒用,索性也就不提這件事兒了。
拿上5萬塊錢就準備走人,回去和老板交差,看看後續怎麼辦?
可曹建國又喊住他,指著地上的煙酒禮盒說道:“還有這些東西,你都帶回去,我喝不起你們的酒,也抽不起你們的煙。”
劉誌強默默的看著曹建國,沒再說話,他最後又折返回來彎腰提著放在地上的東西,拿著五萬塊錢出門走了。
中午,曹書傑在青石鎮上的福興大酒店宴請今天淩晨給他撐腰的人,和這些人的家屬一塊吃的飯。
在席間,曹書勇還說:“書傑,要不然你參加競選吧,到時候我們都選你。”
“對,多了不敢說,咱們這些幾十票肯定是都支持你的。”曹書超也跟著說道。
他身邊的馬文倩也跟著點頭:“書傑,你不試試?”
如果曹書傑說試試,馬文倩第一個主動戰隊,甚至還會幫忙遊說其他人選擇支持曹書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