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臺。 在紅衣身影緩緩落下的剎那。 秦鳳儀的殘念也在漸漸消散。 終究隻是一抹殘念啊。 僅憑十年前的一縷念想,便可在扶搖皇陵中擊退鎮皇司兩位真仙。 更可引動那天下第一名劍映山河,一劍斬斷滿天星辰山河。 莫說此殘念隻是存在了短短片刻。 但即使是在這片刻之間所做的事情,卻也遠遠勝過大多數人所追尋了一輩子的目標。 不過所謂殘念,正是有所念想,它才難以消散。 而在十年前,秦鳳儀的執念又是什麼呢? 其實對於秦鳳儀來說,十年前,她於烽火臺前自戕的時候,她並不執著於怨恨。 她不怨那日在烽火臺前敵視她的大安國勛。 她亦不怨當時在外征戰,未能及時趕到的齊九歌。 她隻是還想著齊九歌,還想看看他的未來。 看看在她死後,天是否履行了與自己的約定。 而齊九歌,又是否擺脫了十年沙場業力的糾纏,是否會活得更好,活得更幸福。 即便是在彌留之際,秦鳳儀最後的執念也是齊九歌。 可若是秦鳳儀知道了,在她死後齊九歌血染烽火臺,更是為她長跪佛堂十年,她又會作何念想呢? 也許不見麵,才能各自安好吧。 起碼,不至於更加痛苦。 可這一切,她終究是看不到了。 就在那人飛馳而來時,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連帶著那一抹殘念,在經歷過十年的消逝之後,徹底消失。 十年前,禦書房。 秦鳳儀正位於禦書房的中央,而在她的對麵,站著一個人。 一個眉宇容貌跟齊九歌頗為相似,但卻在年紀上大很多的人。 他正是齊九歌的父親,齊勛國。 此時的齊勛國望向秦鳳儀,麵目中不帶一絲感情,他道。 “在齊九歌與秦將軍的一路血戰之下,天下已定。” “如今大安皇威重顯人間,國運隆昌。” “但按我大安開國祖製,重整山河之後必須要有功臣自戕於烽火臺口,以行祭天之禮。” “如此,秦將軍可有打算。” 聽及此言,秦鳳儀臉色驟然一變,她望向齊勛國,一字一句地道。 “在我大安四麵楚歌之時,你們怎麼不去求天,反而靠我們眾將士浴血死戰?” “怎麼,難道你們想讓我和九歌自戕於這扶搖城之上不成?” 齊勛國的麵目微微一變,不過眼神的深處,卻依舊是那一抹無情。 他繼續道:“天神不可褻瀆,即便是在國家凋零之際,祭天之禮也不可廢。” “國可衰微,但天不可不敬。” “你與齊九歌拯救大玄於水火之中,此為功。” “但若你與齊九歌自戕於烽火臺之上,那便是功上加功。” “即便是天神,也會保佑你們的。” “而且,你與齊九歌,隻需要一人自戕於烽火臺口即可。” “如此功過,可流芳百世,天下人將盡皆仰慕你們。” 話音未落,秦鳳儀便別過頭去,她實在是不想再看到麵前之人的嘴臉。 她最後道:“荒唐,盡是無稽之談。” “在我三年的血戰中,有些偉大的人,他們死了,但有些該死的人,他們卻還好好地活著。” “我守護的隻是我們大安,大安國千千萬萬個百姓,但卻不包括你們這群混蛋。” “如今你們竟然還要我去死,以求那虛無縹緲的祭天之禮。” “真是癡心妄想。” 秦鳳儀憤然轉身,隨即走向禦書房之外。 但齊勛國最後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 “你今天憤然離去,你可以試想一下日後自戕於烽火臺上的是誰。” “而那人,你忍心就看他這樣死了嗎?” 齊勛國最後的聲音已是多了一絲請求之意。 在聽到最後一句話後,秦鳳儀的身形頓了一頓,良久之後,緩緩離去。 是一日於烽火臺之上。 秦鳳儀鳳冠霞帔,緩緩地走向了烽火臺。 她的手裡握著那柄象征大玄皇威的映山河。 一旁的大安國勛們圍於烽火臺前,正望著秦鳳儀。 為首的一人道:“秦將軍終究還是來了,如此覺悟,如此家國之情,當稱的一聲巾幗無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其後又一人回應道:“是啊,昔日乾國開國大將楚墨自戕於烽火臺口,使得大乾國運綿延四百年。” “而我大安國開國皇帝亦是讓趙將軍自戕於烽火臺口,同樣使得大玄國綿延三百年至今。” “如今秦將軍再次自戕於烽火臺口,行祭天之禮,想必我大玄國,勢必將延續千秋萬代,一國永昌。” 秦鳳儀回頭,掃過這些大安國勛們,眼神中盡是冷意。 她笑道:“我今日自戕,不為蒼生,不為家國,更不是為了你們這群東西。” 秦鳳儀再次想起那個人的身影,內心中滿是懷念,卻也滿是悲哀。 她暗暗想道,你從小便深受家國之禮,將家國放在任何事情的第一位,你跟我說了無數次你可以為國家而死。 可我又怎麼能看著你死呢? 如此也好,起碼在生前,不必看到你被天下人逼死。 在生命中的最後時刻,紅衣女子抬頭,深深地望了一眼蒼天,心中道。 “天,希望我之死,真的可以換得他十年沙場業力肅清,換得世間之人不再逼他吧。” “天,如此便多謝你了。” 話音剛落,紅衣女子也是了斷了所有心思,舉劍自戕。 一襲紅衣緩緩落於烽火臺之下。 她曾為大安國做出過一切,如果沒有她,隻怕是大安早已亡於十年前。 可是那些曾經被她救於苦難的大安掌權者,卻眼睜睜的看著紅衣下落,無一人阻攔。 或許在他們眼裡,一個為家為國的英雄,遠不及天意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