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三個人早早收拾停當,給羅浮生留了一張字條,他們覺得,既然已經決定不讓羅浮生參與了,也就沒有見麵的必要了。一方麵擔心說漏了嘴,另一方麵,也擔心王佳燁當麵認出黨愛群,彼此尷尬。三人又想想,此去兇多吉少,來日也未必還能再見,商量一番,各自湊了點兒錢,一起存在一張銀行卡裡,留給羅浮生,作為將來孩子滿月的賀禮吧。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三人退了房,踏上了尋找李媚的復仇之路。 羅浮生和王佳燁因為昨天晚上鬧得太晚,第二天早上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想起了酒店還有三個兄弟,趕快洗漱了一下,直奔酒店。等他們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半晌午了,酒店服務員說他們已經退房離開了,然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羅浮生。 打開信封,一張銀行卡滑了出來,羅浮生一臉疑惑,展開字條,一頁俊秀的字出現在麵前。 “愛民賢弟,見字如麵。 不辭而別,還望見諒。當年一別,已十載有餘,近日喜聞賢弟新婚大喜,吾三兄弟恰逢公務在身,順路討得一杯喜酒,已是餘生無憾。叨擾半日,勞煩賢弟食宿安頓,意欲暢飲一番,互訴衷腸,無奈前方公務催緊,又不忍賢弟身心俱疲,本應當麵辭別,實是心有顧忌,見麵道別,不免淚流滿麵,賢弟大喜之日,恐是不美。待吾兄弟了卻公務,他日賢弟添丁之時,當麵道喜,定與賢弟開懷暢飲,秉燭長談。銀行卡內是我們兄弟一番情意,密碼是你們的婚禮日期,如公務纏身,不能前來,權做賢侄滿月賀禮。順祝新婚大喜,早添貴子”。落款黨愛群、黨愛華、黨愛國。 羅浮生拿著字條,來回看看,沒有電話號碼,不禁眉頭緊鎖,轉身遞給王佳燁,“黨愛群打在福利院就是我們幾個最有文化的,原來他總想著當個老師的,就是舌頭不利索了,哎~”。說完望望窗外,掩飾自己眼中的淚水。他很懊惱,他覺得,昨天至少應該留個電話了。 王佳燁看看,“看著就像文化人寫的,文縐縐的,寫的字也好看”,對於黨愛群,王佳燁的確沒有什麼印像,畢竟那時候很小,而且也不經常見麵,偶爾看到,蓬頭垢麵的,後來很快她就被送到盧都市爺爺奶奶家去了,這之後一二十年再沒見過。 王佳燁把字條遞還給羅浮生,“留著吧,有紀念意義嘞”,看著羅浮生緊鎖的眉頭,王佳燁邊比劃邊笑,希望能緩解一下羅浮生的情緒。那段黑暗的歲月給他們造成的影響,是他們看一眼就能理解的苦難。 羅浮生苦笑著把字條收起來,和銀行卡一起揣在兜裡,他的腦海裡不斷回想著黨愛群那句欲言又止的話,到底是什麼呢?還給他們留下來孩子滿月的賀禮,是不打算來了還是覺得自己來不了了?生病了?但羅浮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三人這一去,幾乎就是永別。 回到家,羅浮生把他們三個的事情給羅仁遠和夏雲說了一遍,羅仁遠也覺得奇怪,按說不應該啊,那麼大老遠跑過來,吃了一頓飯,一句話沒說就走了。連個電話都沒留下,還把未來孩子的滿月賀禮都給了,這仨人唱的是哪出啊。羅仁遠和夏雲相互看了一下,突然,腦海裡一激靈,不約而同的看了一眼王佳燁。 羅浮生看到父母看王佳燁的眼神,心裡咯噔一下,難道和王佳燁有關,不會,不可能,一定不是!對於羅浮生來講,現在王佳燁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不希望也不能接受“那件事兒”是真的。 此時的王佳燁看看羅仁遠,看看夏雲,再看看羅浮生,心裡不由得也是一沉,難道~?如果照片上的兩個人真的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們就是害得羅浮生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人,王佳燁知道,那將是她無法麵對的結局。 餐桌上的氣氛變得很安靜,誰都不說話。 “哎呀,別想了,說不了人家三個人真是有事兒呢,咱們一家人在這兒胡思亂想的,吃飯吃飯”,夏雲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著羅仁遠。對於李媚和王佳燁的事情,夏雲不想再想了,也不能再想了,目前就是最好的結果。 “爸,媽,不管有啥事兒,我都會陪在你們身邊,隻要你們不嫌棄我”,最後一句話王佳燁說的很沒有底氣,王佳燁的內心充滿忐忑,如果真的是那樣,這個家還能容得下她嗎?羅浮生、羅仁遠、夏雲能原諒她嗎?她能原諒她自己嗎?但是她太需要這個家了,她不能失去他們。 “傻孩子,這就是你的家,不管發生啥事兒都是”,看著王佳燁兀突突說這麼一句,夏雲趕快接過話茬,她覺得佳燁這孩子太苦了,她甚至想,退一萬步說,即使李媚是佳燁的母親,她覺得她也會原諒這個孩子,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夏雲想到這,邊說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了。 “好了好了,那三個家夥肚裡藏不住事兒的,要是有事兒早憋不住了,不想了,吃飯吃飯”,看著王佳燁和夏雲,羅浮生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安慰大夥,一邊回想著黨愛群那個與欲言又止的表情和那張銀行卡。 一家人草草的吃過飯,各懷心思,羅浮生擔心再聊下去佳燁會有什麼問題,跟羅仁遠和夏雲說昨天鬧得太晚了,有點累,想早點回去休息,說完就拉著王佳燁早早地回自己的家了。 羅浮生和王佳燁回去了,羅仁遠坐在沙發上,伸手點上一支煙,眉頭緊鎖,“夏雲,你說這事兒會不會和佳燁有關,是不是他們仨認識佳燁,見到佳燁,擔心佳燁認出來,可為什麼擔心佳燁認出來呢,難道佳燁真是李媚的女兒?”羅仁遠想到這兒,骨碌一下從沙發站上起來,看著夏雲。 夏雲一邊洗碗一邊發呆,是啊,如果王佳燁真的是李媚的女兒,那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雖然從她內心來講,她可能容得下王佳燁,但浮生呢,他能嗎? “不行,過兩天我得去一趟福利院那邊,跟院長打聽一下,估計不會,哪有那麼巧”,羅仁遠又點燃一根煙,狠狠地抽了一口。夏雲轉頭看著煙霧繚繞的羅仁遠,不由得想起了那段可怕的日子,“那~要是真的呢?”,說完,夏雲狠狠地刷起手中的餐具,嘩啦作響,如果是真的,那將是誰都無法接受的結果。 羅浮生和王佳燁回到家中,看看一屋子大家送來的賀禮,堆得到處都是。昨天因為鬧洞房折騰的太晚了,誰都顧不上收拾,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倆人誰都沒心思睡覺,乾脆收拾一下吧。 王佳燁使勁推開一堆紙盒子,一個紅色的信封滑了出來,鼓鼓囊囊的,打開一看,一遝子百元大鈔,數了數,整整一萬塊錢。 “哎,浮生,這是誰的禮金啊,怎麼在這裡”。羅浮生過來,把紅色信封拿在手裡仔細看看,信封並不是從商店買的那種帶字的,而是一張紅紙折的,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羅浮生也覺得奇怪,誰給了這麼大一份禮連名字都沒有。扒拉開那一堆紙盒子,一個用塑料袋裝著的卷成一卷的毛毯特別紮眼,邊上還有一點點紅色,像是染色了。毛毯並不像他們常見的那種很精致的,看起來比較粗糙,顏色也沒那麼鮮艷,甚至連個像樣的包裝都沒有,隻是用一個塑料袋封了一下,就像鄉下人出門背的行李卷一樣,因為來回的挪動,封口開了,所以那個紅色的信封才滑了出來。 “這是誰送的呢?”一般來講,送賀禮的人都會在禮金或禮物上留下姓名,以方便辨認,如果不留姓名的,往往都是比較所熟悉的人。比如仇副市長的喜結連理就在底座上刻有仇運來賀、桂主任的寫著桂禕祿賀等等,小胖和大聖送了全套的廚房用品,不用留名字,黃墨瑄和陳雷生送的首飾盒,也是早就說好的,可唯獨眼前這個看起來和其他禮物不怎麼協調的毛毯,兩個人實在是想不到是誰送的。他們又想想婚禮現場的那些麵孔,似乎也想不到能和這件禮物匹配的人。 倆人相互看了一眼,又看看眼前堆積如山的禮物,“算了,不想了,先塞櫃子下麵吧,估計是哪個想拍領導馬屁的人送的,說不了哪天就有人認領了”,羅浮生看著王佳燁笑著比劃。趕快收拾吧,這一堆東西,咱倆可得收拾到半夜了。 王佳燁抱起來那卷毛毯,也沒去外麵的塑料袋,直接就塞到櫃子最下麵的空格了,想著估計這輩子是不會用它了。等兩個人把東西收拾好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已經是筋疲力盡,隨便沖洗一下,倒頭就睡。 時間總是能沖淡一切,寧靜也會讓人變得慵懶。 休息了幾天,羅浮生和王佳燁便回到書店,開張營業,羅仁遠和夏雲也回到各自的崗位,生活更多的時候就像白開水一樣,平淡無奇,又像山間的溪流,緩緩流淌。每個人都很享受這種安安靜靜的生活,歲月靜好才是夢想的生活。 羅仁遠也漸漸放棄了去尋找李媚的沖動,找到了又怎麼樣,殺了她?十年前的羅仁遠可能會,現在,應該不會了吧。放過她?可放過她又為什麼去找她呢?當初新聞上說李媚被抓,轟動全市,應該判無期或死刑吧,去監獄找?再說,龍臼市離這裡上千公裡,即使李媚被釋放了,能碰上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最主要的是,究竟要驗證什麼呢?李媚還活著?李媚是王佳燁的親生母親?也就是羅浮生的嶽母,他們羅家的親家?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事情,就這樣吧,放下吧,這一輩子,羅仁遠都不希望再見到李媚了。 平凡的日子就這麼日復一日的過去了,看著王佳燁日漸隆起的小腹,羅仁遠和夏雲知道,他們家即將迎來新的生命了,那是一個新的紀元,一個新的開始,過往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新生命給大家帶來的總是喜悅,大家慢慢就忘記了那個卷成卷的毛毯,忘記了曾經來過的福利院三兄弟,忘了黨愛群欲言又止的表情,甚至忘了李媚這個人,對於痛苦,大家都願意選擇忘記,但痛苦不會因為忘記而消失,相反,有的會在你不經意地時候悄悄地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