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我生日。 正值夏日,窗外卻下起了飛雪,地上的霜猶如撒落的月光。 餐桌前,燭光隨著透過墻的冷陣陣舞動。圓桌,圓蛋糕,卻圈圍了三四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讓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多了絲溫暖。 而這,也隻不過是一場騙局……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一次又一次在耳邊遊蕩,直到房間突然黑了起來。 此時,少年還沉浸在幸福溫馨中。可很快尖叫,槍聲一齊取代了歡笑,又像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血液染紅了白雪,也染紅了門口片片天仙子,猶如人們扭曲的笑顏。 當少年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他麻木了,因為他隻是一介凡人,麵對死亡這種命中注定的結局也無能為力。 外麵不知何時雪化成雨,滴落在那半罐水的水缸中,激起了圈圈波紋。他很是無奈,自責,不知如何才能化走思親的憂愁與對自我的怨恨——自己的無能。 他忍淚喝下了一杯又一杯的啤酒,不久,穿堂而過的寒風漸漸食去了他的意識。 回憶,罪過開始一起慢慢重演…… “媽,我好冷。”少年小聲嘀咕道。 卻不想,迎來了重重的一巴掌。 “冷,什麼冷,”婦女冷淡地說:“快去學習。”然後便拈了一點口水,野獸般貪婪地數著手中的廢紙——一打紅鈔。 少年很是吃驚,自己分明應該已經被世間的寒冷奪去了生命。他疑惑地向了四周,眼前的一切讓自己徹底詫異。 黃金般的房子,隨處可見的奢侈品……他難以置信,自己能夠身處這樣的環境。 “檢測到宿主關清秋蘇醒,係統個性化中……” 少年腦中傳來這麼一陣聲音,瞬間讓他的臉像白紙那般蒼白。 突然,關清秋被傳送至了一個黑暗的空間內。 這裡,是他內心深處…… 不知何時,空間內出現了光亮。懷著好奇心,他緩慢地朝光亮處走去。 隻見,一個光球在層層黑色帶狀物的包裹下快速旋轉著,發出細微的光。 關清秋想伸手去摸,卻被重重地彈開。而就在他與光球接觸時,他已簽下了一份契約,一份關於家的契約…… “宿主身份確認,係統個性化完成,正在分配此關卡任務。” 熟悉而又陌生的播報音再度響起。 正在關清秋迷惑之際,他的大腦中閃出了一些畫麵:血,雪,老人…… 昏迷前的辱罵猶如人魚的歌聲,久久圍繞在他身邊。 “你活該!死了正好!” “你活著乾什麼?浪費資源嗎?” …… 他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卻又得天天活在無盡的謾罵中。他家窮,因而早早懂事,卻又時不時會受到指責…… 如今,不論是不是夢,他換了環境,換了人間……可真正能逆天改命嗎? “這是?”關清秋心想。 “歡迎來到,投胎服務係統。宿主隻需完成九十九次任務即可重生。” “重生?難道我已經死了?” “是的,宿主在一刻鐘前死於寒冷……準確來說亡於冷漠人心。” …… “宿主隻需完成在每種不同家庭的契約即可。” “什麼契約?” “家長的期待。” 他冷笑一聲,道“這有什麼難的?” 他不知道的是,麵臨他的將是更為殘酷的摧殘。 日月依舊不知疲憊地輪換,樹葉也在春去冬來中萌芽生長。在一天又一天的規律性生活裡,關清秋也察覺到了不同之處——母親總會將家中大大小小的支出算得明明白白。 他曾查閱過係統給過的家庭背景資料,知道母親兒時生活的窘迫,知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卻不理解母親她為何會做出這般舉動。 起初,充實的生活讓他逐漸遺忘了這些。直至那天下午……一切有了變故。 “借我一千元錢。”男人坐在駕駛位上,頭也沒扭地說道。 “你要一千元乾嘛?”關清秋猛然抬頭問道。 看著女子緊皺著眉頭,男人竟發起狂來,怒吼道:“你就說你借不借吧?” “你愛要不要,你朝我吼什麼?” …… 女人委屈地小聲嘀咕道:“喊你來接我,你還說沒時間。昨天吃夜宵吃到淩晨,都忘回了……”女人一直翻著以往的舊賬,恨不得把這些都寫在賬本上。 “我在前麵就把你放下!” “那我自己走回去!” …… 他們在前麵撕心裂肺地爭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全然忘了後麵還有自己的孩子。 車外烏雲占據了整片天空,原來細雨濛濛也變成了傾盆大雨。關清秋無聲的坐在後排,看著窗外的風景,任憑自卑慢慢填實內心。 他不斷質問自己,不斷斥責自己:是不是我不問就不會吵了?是不是我不來就不會吵了? 雨越下越大,陽光也不斷被烏雲蠶食,像蠶葉般輕易撕碎。 愧疚演變成了自責,自責又“蛻變”嗎?變成憤怒:為什麼要為了一千元吵?為什麼要當著自己麵吵? “因為對他們而言,你隻是為他們搏取利益和麵子的機器而己。” 他被腦海中這不屬於任何人的聲音嚇了一跳,但內心的極度悲傷並未讓他將這聲音放在心上,而是歸結為幻聽。 事實上,發出這聲音的,正是來自被囚禁的自我陰暗麵。 “砰!” 天空中響起一聲炸雷,電光照亮了世界的陰影,亦照亮了黑車朝著名為“家”的地方駛去。 自從從外婆家離開後,關清秋連喘囗氣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又會受到一頓罵。 可他越想越怒,這都21世紀了,家裡卻仍上演著資本家的掠奪。此外,拋開封建製般的統治不談,就他這個奴隸般的地位……有苦難言。 車外是昏暗的世界,路旁一排排的電燈也隻是點綴。於是乎,他穿梭在這時暗時明的旅途中,懷著他那顆時起時沉的心,回到了家。 或許是因為心情的緣故,富麗堂皇的家也成了四處漏風的茅廁,而他正是那隻蛆蟲,一生隻能卑微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