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翼人和吳華女都舍不得把可憐的外孫常生留在村裡,很快就把常生的戶口遷到鎮裡,落在他們名下。 他們把常生戶口遷來以後,把常生送到了住處附近的臨水一小上學,臨水一小的是全縣最好的小學。 常生自幼好學,識字能力特強,上學後酷愛學習,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幾乎年年都會被評為三好學生,這令白翼人十分欣慰。 曾經,白翼人對把常生培養成大學生,讓他長大出人頭地,充滿了十足的信心。 然而他做夢都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常生小學一畢業就不能念書了。 這令他十分難過,難過歸難過,總得麵對現實。白翼人經過反復考慮,終於做出了把常生送回村裡的決定,雖然老伴兒起初堅決反對。 常生的父母給常生留下的家產很可觀,除了有五間大正房、六間南房、兩間東房,還有兩支三截大躺櫃,一支紫色的,一支紅色的,除此之外,還有一隻皮箱和一張榆木大方桌,一條榆木大長凳,好幾個骨牌榆木凳子。 不僅如此,白翼人因為常生爺爺留下的財產除了土地外,其他的沒有動,故始終認為大女兒和大女婿繼承下的“財寶”給常生娶媳婦綽綽有餘。 能娶上一個好媳婦,好好地過光景,這是人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有好的住房,是娶媳婦的一個重要因素,常生回村不僅有好住房,還有父母留下的“財寶”,這麼好條件實在難得。白翼人之所以做出讓外孫回村的決定,關鍵就在這裡。 他想常生的房子一直是他二大爺常有才住著,兩支大躺櫃和一隻大皮箱也一直是他二大爺給保管著。如果不把常生送回村,到常生娶媳婦的時候賣房或拆房,常有才沒得說,大躺櫃和大皮箱也不能不給,至多給他留上一支大躺櫃和那些桌凳,他也就滿意了。 可是放在大躺櫃或大皮箱裡的“財寶”,常有才要是不給的話,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然而常生回了村以後就大不一樣了。 因為常有才沒兒沒女,常生回去以後經常守在他身邊,他給侄兒子娶上個媳婦,熱熱樂樂地一起生活,老來老去也就有了依靠,這是天大的好事,哪能不盡心盡力幫助侄兒子娶可心的媳婦。 除此之外,榆柳村還是有名的好村灘,不僅周圍村子裡的莊戶人愛得不行,城裡有些生活條件一般的職工也很羨慕。農村姑娘找對象,村灘好不好,也是一個重要的選擇因素。 白翼人一邊走,一邊想,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坐在自行車後架上等他的外孫跟前。 常生從自行車上下來問他姥爺:“我們常家來榆柳村有多少年了,姥爺知道不知道?” 白翼人見外孫忽然問起了常家的事,方覺這孩子的確是長大了。 他跨上自行車,悠悠然騎上走,悠悠然講說起來。 原來,常家來到榆柳村大約一百多年。最先來到這裡的是常有才的爺爺的爺爺,也就是他的高祖父常效忠,是從東山老店子來的,再往上追也是從口裡來的。 常效忠弟兄三個,他是老三。老大、老二娶妻生子後,輪到他老三娶媳婦的時候,父母因歲數大又患上病,生活很緊困,於是在18歲那年就出來尋找地方給人打短工或當長工。 常效忠經人引薦來榆柳村王家幫工,常效忠精明、勤快又厚道,被掌櫃子王老四看中了,一乾就是三年。 王老四兩個兒,老大王茂雖然也生了兩個兒,都不幸得病夭折了,身邊隻有一個女兒,王老四和兒子王茂都覺著常效忠這個後生可靠,就商議把招為女婿,留在王家。 常效忠也生了兩個兒子,老大叫常福,也就是常有才的老爺爺,老二叫常祿,是常有才的二老爺爺。 常福一個兒子,叫常純厚,也就是常有才的爺爺。常純厚又是兩個兒子,老大叫常連——常有錢、常有才的父親,老二常進——常有誌的父親。 常祿三個兒子,老大叫常純孝,老二叫常純節,老三叫常純義。 老大常純孝生了常遜、常通、常遷三個兒子,老二常純節就隻有常達一個兒子,老三也是三個兒子,分別叫常造、常運、常逾。 這是白翼人當年聽常生爺爺常進敘說的,對再往下的常家人,雖然知道一些,但知道得很少,於是說到這兒就不說了。 常生聽罷,忽然想起李青青來了,但他沒問李青青,卻問起了李青青的爹:“我劉明嬸他爹賒賬不還,是不是人品不好?” “不是人品不好,是遇上了那麼個時代,沒還的不隻他一個。那個人為人砍快(正直、直爽),講義氣。解放後在臨水碰見姥爺,還跟姥爺說他有了錢還呀,我說不用還了,還也不要。” “我二牛叔說我劉明嬸的爹是個賭博漢,因為借下的賭債過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把閨女賣給劉隊長了,”常生之所以問李發的情況,實際上是從側麵了解李青青。 “倒是為還賭債把閨女許給你劉明叔的,可你劉明嬸也不是不願意。那是個有福的,她找了你劉明叔這輩子錯不了。你劉明叔頭一個女人沒福,娶過不到一年就死了。” “咋死的?” “得乾血癆病死的,娶回來半年就得了,緊看慢看沒看好,人們說以前就得了這個病了,後來看好了,找了你劉明叔,犯了以後,沒看好。” “姥爺咋看出我劉明嬸是有福的?”常生頗感興趣地問。 “圓盤臉,黑眼珠,眉頭高,耳朵大,通鼻畫道,一看就是福相。” “我劉明嬸對人說話可和氣呢,總是笑盈盈的。” “姥爺上次去他們家給你問詢往回遷戶的時候見過,一看麵相,一聽說話,就覺著是個通情達理的熱心腸媳婦。” “姥爺跟我寶善爺爺是不是也挺慣?” “挺慣,你爺爺活著的時候,我一來你們家,你寶善爺爺總要去跟我拉呱一頓。榆柳村除了你兩個親叔別大爺,你寶善大爺是我最慣的,比你們本家的爺爺和叔叔們還要慣。” “為甚?” “你們常家的人,除了你大爺和二大爺,見了我都直躲,我見他們躲我,我也就不想接近他們。” “他們為甚躲你?” “我也不知道,我問過你大爺和二大爺,他們也弄不清。” “我二大爺叫我少去東頭我爺爺和叔叔們家,我問為甚,他說不要問,慢慢地就知道了。”